蔡天新
我对波兰的感情主要来源于肖邦,肖邦使我把波兰和其他一些国家区分开来。肖邦的钢琴作品属于人类最珍贵的文化遗产之列,那种柔美而又坚毅的声音纯净发光,集浪漫和古典于一身,犹如“一块水晶的某种自然的东西被粉碎或劈开了”。自从1830年离开祖国以后,肖邦从没有中断过对玛祖卡和波洛涅兹这两种波兰民族舞曲形式的创作,这也是他的音乐 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说,是对祖国的怀念之情成就了肖邦。1849年,肖邦在巴黎逝世,年仅39岁,后来,这位“波兰孤儿”的心脏运回了祖国。即便是一个半世纪以后,我仍然发现,在巴黎拉雪兹公墓众多的名人碑文前,以献给肖邦的鲜花最为美艳。
据说肖邦临终时请求演奏莫扎特的音乐,而肖邦又对德彪西产生了或许是惟一重要的影响。我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德彪西八岁那年,遇见了肖邦的学生————莫特·德·弗勒维尔夫人。莫扎特———肖邦———德彪西,这三位心心相印却未曾谋面的早逝者为我所倾心。肖邦因其细腻的想象力和精湛的技巧被誉为“钢琴诗人”,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高于其他几位似乎应该与他相提并论的作曲家,比如勃拉姆斯、柏辽兹和李斯特,甚至瓦格纳。也许有人要说,肖邦在社交场上耗费了过多的时间,他没有给后世留下一部宏篇巨制。这不是肖邦所擅长的,难道我们能够要求“秀美的天使”拉斐尔也像他的同胞米开朗琪罗那样,独自一人爬到18米高的西斯庭教堂顶上去作壁画吗?
除了南部少量的山地以外,波兰全境几乎都属于东欧平原的低地,平坦的土地适宜于耕作和居住,波兰民族的历史比起邻国来更为悠久,同时也容易被铁蹄随意践踏。自从十七世纪以来,波兰先后被瑞典、俄罗斯、奥地利和普鲁士所瓜分或侵占,以至于“波兰的瓜分”成为《大英百科全书》的一个条目,这片土地无疑是近代欧洲最多灾多难的。作为人类邪恶和残忍的记录,二战期间纳粹德国建立起来的三大集中营奥斯威辛、马伊达内克和特雷布林卡均坐落在波兰境内。倘若肖邦在天之灵有知,他一定会再写几首革命练习曲和大波洛涅兹。
除了肖邦以外,波兰还为我们贡献出了玛丽亚·居里———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女物理学家和化学家,有意思的是,居里夫人和肖邦一样也是在青年时代就来到巴黎并居住下来。此外,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和小说家约瑟夫·康拉德先后客死在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和英国的肯特坎特伯雷,前者先后在洛桑大学和法兰西学院教授拉丁语和斯拉夫语,后者则乘帆船周游了世界。同样流亡在外的还有切斯沃夫·米沃什,他在不惑之年来到巴黎寻求政治避难,并最终选择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居住下来,如今他被公认为是在世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以及极具叛逆和创新精神的罗兰·波兰斯基,他年轻时尝试过用四种方式逃离祖国,均没有成功,其中一次企图藏匿在过境的国际列车卫生间的阁楼上,后来,他利用蒙太奇的技巧在巴黎过上了奢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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