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苏龙/摄于剑桥

　　出国留学，搬家真是太正常了。在丹麦，中国人见了面，时常讨论某某有没有申请到新宿舍之类的话题；如果有人上个月告诉大家一个住址，这个月又告诉大家一个新住址，谁也不会为此感到奇怪。

　　丹麦在很多方面对学生特别照顾，在住房上尤其如此：学生可以租学校提供的宿舍。也可以到中介机构申请学生宿舍，称为“考立根”的，通常两人合用一套公寓，既舒适又便宜。但有一点，从申请到入住，正常情况下需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所以短期交换和公派留学人员就无法享受这种优待了。但说不定也能很快通过中介机构，找到自己独住或者与别人合住的公寓或者私房，但一般不如“考立根”便宜。暑假最容易找房，因为大量学生放假回家，或者毕业回国了，所以会有很多房子空出来。

　　我来丹麦后，半年里搬了3次家，虽然烦恼不少但也自有乐趣。我住的第一套公寓离火车站和繁华的步行街不远，旁边又有警察局，真是方便而又安全；公寓内家具齐全，而且厨房、厕所全归自己用，另外楼下还有豪华的公共客厅，内有电视和音响以及全套厨房，在这里办生日晚会都足够用。但是它有两大缺点使我不得不搬：其一，房价太高了，月租金大约是我们公派人员收入的2／3；其二，邻居们除了在走廊里打个招呼以外，大家很少有什么往来，加之旁边的警察局庄严肃穆，所以这间公寓有着我无法享受的安静。

　　于是3个月以后，我收拾起行李，大包小包地搬到了第二处公寓。这回我倒不用担心太安静了，因为这公寓就在火车站对面，楼下是酒吧和台球屋，隔壁有比萨饼店和旅馆，每天人来人往。我虽然有自己的厨房，但是厕所和浴室是公用的，所以每天早晨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在门口排队。

　　只有我对面的邻居从不与我们挤。由于丹麦失业率高，他失业了。他是典型的丹麦人，诚实、善良，信任别人，彬彬有礼，但也马马虎虎。他经常有无处过夜的朋友，到这里来蹭一晚上，睡在他的地板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吵闹，一边喝啤酒，一边弹吉他或唱歌，自娱自乐。有的时候，我就打开门来听，我们互相点头，微笑，一来二往地就成了朋友。只是他太马虎了，以至于他除了丹麦女王的生日以外，其他人的生日全都记不住，包括他妈妈的和他自己的；他能记住女王的生日，也多亏了电视的提醒。

　　提起他们的马虎，这里还有一个故事：一个中国学生离校时办理退房手续，校方发现没有他的押金，于是开始调查，结果发现是女秘书一时疏忽大意，压根就忘记收他的押金了。不过，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很可爱的失误。

　　但是还没等我把搬家后的详细情况给家里人说清楚，我的房间开始漏水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马上向有关人员反映，他们马上做出反应———给我又找了一个住处。

　　于是入住半个月以后，我又收拾起行李，大包小包地搬到了第三个住处。这回我只有自己的卧室了，厕所、厨房和浴室统统与另外两个邻居共用，一个波兰男生和一个突尼斯籍的法国男生。我的波兰邻居虽然很有礼貌，但性格内向，不苟言笑；另一位邻居则很热情，只是他是穆斯林，习俗与我们不同，我们时常见到他独自在房间里祈祷。丹麦的冬天多雨而又漫长，每天早上9时才天亮，下午3时就天黑，实在是难熬啊，只有我的穆斯林邻居眉飞色舞地对我们说，他喜欢这样的冬天，因为当时正是斋月，天亮以后和天黑之前是不许吃东西的，但在这里，他即使照章办事也不必忍饥挨饿。于是，他愉快地度过了斋月，然后回法国了。随后，波兰邻居在圣诞节前也回国了。只有我在这所公寓里长住了下来。

　　有一天下班后，我发现厕所的洗手盆下水管道堵了，污水往地面上涌。于是我请邻居向房东反映了这个情况。当时已经是晚饭时间，所以我猜测房东最早也得第二天派人来修理。谁知半小时后，当我从浴室回来时，就见一个老人伏在厕所的地面上，用手清理下水管道里的污垢。一问才知，这就是我们的房东。修好之后，他和蔼地向我表示感谢，希望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告诉他，免得事情变得更糟，云云。

　　我确定回国之前再也不要搬家了，也许是因为我的房东很令我感动吧。

　　在丹麦留学，随便找到一个住处不难，但若想住得满意，那确实是一件比较牵扯精力的事情，这里的中国人大多搬过不止一次家。但是搬家对于我则是一段很有趣的经历，它让我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人和事，并且从不同角度体会生活。只是在丹麦，雨水太多，我很难选择‘良辰吉日’，每回搬家行李都被淋湿。

　　(郝虹/发自丹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