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强

阿凡(前排右二)与美国大学同学合照

　　1999年，儿子阿凡就要从上海聋哑青年技术学校毕业了，张敏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儿子是个聋人，今后何去何从？然而，阿凡却写了一封让张敏大为吃惊的信回来：妈妈，我要去考美国盖劳德特大学！

　　一

　　张敏是福州人，1969年8月到闽北插队，5年后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原插队的乡镇，和时任乡党委副书记的老三届知青大江举行了婚礼。一年后，她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虎头虎脑的漂亮男孩。

　　阿凡1岁多还不会说话。抱到县医院一检查，是链霉素注射引起的神经性聋症……

　　上省城，去北京，到上海……耗光了所有的钱，孩子到了上学年龄，依然无法复聪。

　　二

　　当时张敏担任毕业班语文教学，又兼学区的少先队总辅导员，工作任务十分繁重。她多次被评为县里的优秀辅导员，优秀教师，获得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普遍敬重。因此，当她把儿子放在本校读书时，全校的老师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尤其是阿凡班上的老师，对他倾注了无数的爱心。住在隔壁的班主任刘老师对张敏说，你的事情很多，就把孩子交给我吧。果然，刘老师每天都准时接送阿凡。逢到张敏有事外出，便把阿凡接到自己家里吃住。与此同时，刘老师还和张敏一起，研究了一套教阿凡说话认字的特别方法。

　　阿凡听不到别人说话，无法模仿正常人的语言，所以成了哑巴。但是他可以通过视觉和感觉来模仿发言。张敏以前也曾用这种办法，使阿凡学会了叫爸爸妈妈。上了学后，刘老师把阿凡安排在最前排，特别准备了一些形象教具，每教一个数字或文字，就比照着实物。同时注意发音口形，辅之于手势和表情。放学回家后，张敏再忙也要抽时间，重复白天的学习内容。这一招果然灵，阿凡不但学会了说日常生活用语，课本的内容也跟得上，数学悟性特好。期末考时，数学得了满分，语文得了80分。

　　不过，张敏最注重的还是教阿凡做人。

　　她对大江说，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强自立。我们一定要鼓励和帮助孩子树立这个信心！小阿凡很小就知道了张海迪、吴运铎、海伦。他对贝多芬的故事特别专注。有一次，他对张敏说，妈妈，贝多芬和我一样，也是聋人；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三

　　阿凡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力气也大，看见有人欺负女孩子和小同学，总是挺身而出。看见老人，总是快快地赶过去，不是帮他们提东西，就是扶着他们走一段。因此，很快成了邻里喜欢的好孩子。看到儿子健康成长，张敏十分欣慰。然而，孩子毕竟是个聋人，要在正常的学校里跟班读书还是有一定困难。张敏和大江商量后，决定把不满10岁儿子送到福州聋哑学校去读书。

　　阿凡到了福州后，开始在学校里寄宿，星期天回外婆家。从学校到外婆家，要转两路公共汽车，花费将近一个小时。外婆怕他不安全，每次跟着车接送。几次后，阿凡就说他自己懂得走，外婆不要来了。后来，干脆搬回外婆家住。每天早晨上学，傍晚回来。就这样在那条线路上走了整整8年。几乎每一辆公车上的售票员和驾驶员都熟悉这个可爱的小“哑巴”。

　　有一次，张敏到福州去看他，和他一起坐那路公车。刚好那天车上人少，售票员便和她聊起阿凡，不住口地称赞，说你这孩子真懂事。每天坐车，看见老人都会让坐。看见我们忙不过来时，就帮助传递车票。有一次，看见一个小孩独自乘车，怕他迷路，一直把那小孩送到家里。

　　在福州聋哑学校毕业后，阿凡考进上海聋哑青年技术学校。他学的是美术专业，一年后，各项成绩名列前茅，获得学校的表彰。在上海学习的4年期间，年年都被评为优秀生。就在这期间，他萌生了要去美国留学的念头。经过查询，选择了位于华盛顿的盖劳德特大学。这是一座世界著名的招收残疾人的大学，也是美国著名残疾人海伦的母校。据说当时在该校的中国学生仅10多人。阿凡一边通过互联网和该大学取得联系，介绍自己的学业情况；一边开始自学英语。一年后，他和其它两位同学参加了该大学的中国招生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四

　　如今，阿凡已经在盖劳德特大学计算机系学习了两年。连续两年学业成绩获得A级，可以申请奖学金了。假期里，他参加勤工俭学，帮助学校老师管理网站，整理资料。他和同学们也相处得很好，很有人缘。同时，他开始攻读另一个学位，打算在毕业时拿到双学士，再参加硕博考试。他经常写信回来，向妈妈和爸爸报告他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随信总要寄几张彩色照片。前不久，为了和儿子联系更方便，张敏学会了玩电脑。母子俩三天两头在聊天室里见面。通过聊天，张敏发现，儿子一天比一天成熟，完全有能力成为一个自强自立的人了。

　　阿凡的故事在当地传开后，许多人询问张敏，说你用什么办法把一个聋儿培养成功的？张敏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刻意为儿子设计人生道路。更没有逼着他学这个学那个。孩子什么也听不见，整天在他耳边絮叨，有什么用呢？所以，我总是鼓励孩子自强自立，尊重他自已的选择。让他在宽松的环境中自由发展。幸运的是，我丈夫，以及家里所有的人，都和我看法一致。如果说这也是一种方法的话，那就是“无言之教”吧。

　　笔者和张敏夫妇相识多年，深知他们的为人处事态度。张敏善良美丽，工作勤恳，是学校里最有威信和人缘的优秀老师。她的先生大江，长期担任县乡基层领导，谦虚大度，乐于助人，口碑极佳。两口子相爱于上山下乡之时，历经20多年风雨，始终相濡于沫，营造了一个和谐宽松的家庭氛围。张敏说，儿子面貌像我，性情像父亲。我想，阿凡能够健康成长，更多的也许还是得益于这种以身作则的“不言之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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