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的哥廷根,是一个灿烂的夏日。紧张的答辩后,一丝不苟的德国教授通知说他们给我的毕业论文评了最高分的“sehr gut”(非常好),并一致同意授予我法学硕士学位。心田阳光普照的同时,却又闪现一丝不安,两年的留学(微博)生涯,真的能画上一个“我心已足”的句号吗?那年与父母、故土告别,接受“伊拉斯谟”奖学金赴德留学,心底里同样闪现过这样的不安:归来的一刻,自己能交出怎样的答卷呢?
“伊拉斯谟世界项目”是欧盟创立的一项国际奖学金,其“中国窗口”在中国和欧盟国家高校之间开通了一个合作的窗口。这项奖学金与16世纪荷兰那位“真正的知识探照灯”伊拉斯谟同名绝非偶然,鼓励教育国际化和跨文化交流一直是其重点所在。写了《人类的群星闪耀时》的茨威格曾赞誉说:“伊拉斯谟的使命和生活意义在于以人文精神使对立面归于和谐”,他堪称“第一位有意识的世界公民”。
伊拉斯谟启发我,从留学的第一天就不把课堂局限于法学院古老的教学楼,尽管莱纳河边的法学家和法科生们曾长久享誉国际。“留心处处皆学问”。那些借“平等入学法”在高校“诗意的栖居”的残疾学生,那些在世界一流图书馆自由出入的流浪汉们,那些季羡林留德10年的求知印记,还有利玛窦的意大利,甚至于多次“浴火重生”的哥廷根,都是我学习的对象、内容或途径,学习年与“间隔年”,本就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柏林有位音乐教授夸斯多夫出生在我求学的下萨克森州,他个子很矮,且生下来便没有双臂。夸斯多夫从小喜欢音乐,但音乐学院以无法演奏一门乐器的理由拒绝录取他,他不得不改学法律并在银行业工作6年,最后从电台主持中脱颖而出。这些曲折足证偏见也常发生在德国,不过夸斯多夫是一个“勇气哥”,他以无臂之勇将偏见与障碍一一化解于心、转化为行,并成就了全球知名歌唱家和音乐教授的超级梦想。夸斯多夫一直说自己是幸运的。他强调:那些闷闷不乐只关心金钱和成功的人们,在他看来就是一种不可救药的残缺“隐疾”。夸斯多夫感染观众和学生的,是艺术更是人生,他以艺术点亮人生。其实法学家又何尝不该如此,他们应该这样活着:尊重生命本体的存在,不是将生命献给意义,而要将意义献给生命,献给每一位公民;法学也是生活哲学、生命哲学,甚至于生命科学。我的母校武汉大学(微博)相传是“法院文为首,生科理第一”,其“秘笈”或许正出于此。我越来越相信,教育的差异在硬环境更在软实力;越来越相信人格的塑造和公平的维护应当成为教育之本。
夸斯多夫在艺术歌曲演绎上造诣超群。100年前的1912年,一位辛亥革命英雄远渡重洋来德国求学,进修法律和艺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有次湖上划船他产生灵感,创作出歌曲——《大江东去》。求学于国门之外,我们要完成的就不单是个人的专业学习,还要在交流、互动中担负起文化振兴的责任和民族复兴的使命,这才是出国留学的优势策略。从这个意义上言之,要真正赢得“sehr gut”,单凭论文或课业的出色是远远不够的。
(作者系德国哥廷根大学法学硕士、欧盟“伊拉斯谟”奖学金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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