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教育副部长:羡慕中国名校间的激烈竞争

2015年10月05日11:40  环球时报 微博    收藏本文     

  【环球时报 记者 尹露】自1364年波兰第一所大学 — 雅盖隆大学在克拉科夫建立以来,波兰的高等教育经历了许多起伏,经历了战争的影响、战后的恢复和数次教育立法和改革。在新的时代,随着全球化的趋势、和出生率降低,像中国一样,波兰的高等教育都面临着新的机遇与挑战。

  9月21日至22日,第三届中国-中东欧国家教育政策对话及中波大学校长论坛在华沙举行。来自中国和中东欧16国教育及高校的160余名代表出席,中国教育部副部长郝平、波兰科学与高等教育部部长莱娜·科拉尔斯卡-博宾斯卡、中国驻波兰大使徐坚、波兰驻华大使林誉平出席并致辞。

  波兰科学和高等教育部副部长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教授接受《环球时报》专访时指出,想要在国际竞争中获得更好地位置,高等教育改革势在必行。

  环球时报:请介绍一下波兰在高等教育改革方面的做法和成效。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有两次主要的高等教育体系的改革,一次在2011年,一次在2014年。两次都与执行“博洛尼亚进程”有关,它是一个欧洲高等教育改革计划,1999年在意大利博洛尼亚提出,要求所有签约29个欧洲国家的毕业生的学历都获得其他国家的认可。

  2011年的改革是一个转折点:我们让法律更加灵活,高等教育机构被给予了更多的自主权,可以自己设计教学计划。2011年之后,取消了教育部制定的专业的教学标准和要求,给大学创造了更大的自主性。它们有更多机会能迎合当地的要求,学校所授专业根据当地人力市场的需要进行灵活调整。

  2014年,最重要的改变就是建立了对入学前知识学习和经历的评估体系,这让很多年纪大一些的、或者有工作经验的人能够有更多机会接受高等教育。比如说,有些人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没有完成高等教育,中途退出了,但他们已经学会了这个领域的一些知识,等几年后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他之前学习的知识和工作的经验就会在学业中体现出优势。所以,学习过程对他们来说可以缩短,或者更有弹性一些。

  环球时报:改革期间,是否有一些坎坷和错误?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我认为,我们到了要跟官僚主义奋战的时候。目前有很多官僚的限制,波兰有关的法律体系也太过于庞大了。我认为应该让我们的教育体系更加自由一些。

  比如说,美国的法律对于高等教育来说并没有很重要,所以大学自行组织,并且努力靠好的科研和教学质量来吸引学生。与此不同,我们的法律对高等教育有很大的限制,虽然也保证了好的质量,但是同时令人不快、影响效率。比如说,一组非常有能力的博士想要开始一个项目,是不太可能的,需要教授在才可以。

  环球时报:如何应对出生率下降、生源人数降低的问题?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波兰学生数量在90年代迅速上升,2000之后也继续上升,而现在生源数量下降了,像很多国家一样也面临着人口出生率影响生源的问题。

  波兰有134个公立高等教育机构,280个私立机构。区别是公立免费,私立自费。公立机构确实面临着生源减少的问题,但是对绝大多数来说,这还没有构成特别关键的问题,而私立机构的挑战就比较大了。

  我们预计在2020年到2029年,学生数量会持续降低。因此,我们鼓励教育机构能互相合作,并且合并。目前为止,大概发生了20多次私立机构的合并,超过50家私立机构关闭了,关闭可能是为了合并,或者是因为缺少生源。

  合并一些大学能让它们更强大、更有效。改善效率也是至关重要的,让我们的科研人员有更多成果。

  我的“不满”主要是针对大学的架构。大学被分成很多科系,比如法律系、历史系、经济系等。它们自行授课,不想与其他科系合并。

  环球时报:中国名校北大清华[微博]招生抢生源而引发”舌战”的事情在中国国内和国际上收到很多公众和媒体的关注。您对名校掐架这种现象怎么看?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我很羡慕你们。我就很想让我们最好的大学也能为了好生源激烈竞争。让想上的人都来上学其实并不是个好办法,这会让大学在科研方面较难进步,也不利于吸引外国生源。外国学生只有看到在这个科目上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来上的时候,才会愿意来。我们希望高教改革能够带来的一个成果是,给最好的大学提供基金,鼓励它们为好生源竞争。我认为竞争的作用是积极的。

  环球时报: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中,高考[微博]往往备受诟病,近年来开展的区域性的对传统高考模式的改革也有很多批评的声音。您怎么看?波兰有类似的问题吗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波兰没有统一的招生考试。大学看学生在中学期间的分数和表现,决定要不要让他们入学。所以我们的系统更加开放一些。

  学生15、16岁读中学的时候,要开始考虑未来了。中学阶段最后的考试跟入学考试有点像,但是有一些附加科目,比如医药、建筑、艺术等,大学也可能会自己组织一些考试。但是最近,这个体系也常常受到批评,理由是他们认为中学最后的一次考试没有代表性,不能很好地检验学生的能力,说即使是能力不太好的、中学期间表现一般的学生也能进入大学。我们也明白着这种想法,所以也考虑以后能把入学考试的体系再拿回来。90年代的时候我们也有过入学考试,但是不是全国性的,是各个机构自己的考试。

  我们也有别的问题,公众对我们的不满主要是大学毕业生失业问题。失业的问题确实是人们批评最多的,但是这么说不太公平。初步的数据显示,有高校学位的人中,大约11%没有理想的工作,而上职业院校的人有15%不能找到理想的工作。所以,并不是说你上了好大学,反而没工作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认为一些比较小型的高等教育机构应该获得当地雇主的帮助。所以我们寻求大学的发展和地区的发展之间的平衡和同步。不过这个想法可能有点难得到人们的支持,因为就算是小城市也想有所大学校。

  高等教育中最受到学界批评的,还是官僚主义,另外就是公共资金的不足,但是政府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增加在高等教育中的投入。在过去三年里,投入有百分之三十的增长。

  环球时报:您对于中国的“学区房”现象怎么看?波兰家长[微博]也有追求学区房的现象吗?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在波兰,不是划区域入学的,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学校。不同区域之间的学校差别没那么大。家长要做的决定,更多是跟这个学校的类型有关的:有的学校是数学出了名的好,有的擅长人文科学,有的是语言教学很好。我就给儿子选了一个语言教育不错的中学,我觉得对他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

  在波兰,住在大城市当然会让你更加有优势,但归根结底这更多是一种家长的选择:你可以选择让孩子去上私立学校,支付不同水平的学费,或者不花钱上公立学校。我就让我儿子去上离家最近的公立学校,我相信对他没有坏处,他能学到一些技能就可以了。所以,这最终不是取决于你住哪儿,而是你想要什么。我的建议是:虽然公共教育能做得很好,它并不能代替家长的作用。多么好的学校也不能代替一个好的家庭环境。

  环球时报:最近英国广播公司(BBC)一部讲述中国教师用中式教学法在英国教学生的纪录片引发了一场关于中西方教育方式优劣的讨论,您怎么看?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让孩子学会、记住、复述是一种非常老的教学方法。对我来说,这跟发展的理念是相悖的。在跟我的学生交谈的时候,我让他们不要复述教材上的东西,而是去批判教材,试着找到你自己的想法和解释。

  当然了,我们应该有不同类型的高等教育机构。对于一些只是想要找到一份工作的普通人来说,只要记住就可以了。而对于那些觉得内心有创造性的人来说,他们觉得我有想法,我不想简单重复、跟随别人,我想要成为领袖,那他们应通过高等教育脱颖而出。

  对于波兰自己而言,我觉得我们在更向更西方的教学方法靠拢。这个过程并不简单。很多老教授还是习惯于为了传递知识而教。这种方式在我们这个时代不太现实了,因为知识量太大了。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传递一些知识,而是让人们能理解一些领域,能学会组织知识、找资源等。

  上次我来到中国,在天津的几所大学参观,我发现很多图书馆所有的空间都被学生占满了,他们在学习、读书、做笔记。我很羡慕,因为我们的图书馆相对就很空了。

  中国人的创造性一直都有的。我们不能一下子下定论说中式教育造成了创造力缺失,而是改变教学法,努力将教知识变成教如何演绎推理、如何自学。

  环球时报:中国打击教育反腐,在改变重理轻文的想法中也做出了很多努力。在教育资源的分配方面,波兰是怎么做的,又取得了什么成效呢?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波兰中央反腐局最近的数据显示,教育并不是一个腐败很严重的领域。但有个问题是裙带关系。波兰法律规定,在高等教育机构工作需要通过一个测试,我们收到的一些情况反映说,在这些测试中有不当行为,但是这还构不成腐败。

  我们以前有收到过情况反映说,有买卖考卷的现象,但是现在也没有入学考试了,所以也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了。

  在波兰,人们对文科理科的态度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体系会衡量教员、学生的人数和科研的效率,这些跟经费是挂钩的。经费有一部分用于社会学科,有一部分用于理科。政府对于文理科的支持是严格地保持平衡的。但是有一些学科的高等教育要比其他的学科贵,这倒是会造成一些区别。

  环球时报:包括波兰在内的中东欧国家希望能吸引更多中国人去留学[微博],请问怎么跟传统留学目的地国家英美等竞争?

  达莉雅•里宾斯卡•纳温池:每个学科在全球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式,长期以来,中东欧国家的教育资源和优势往往被忽视了。我不觉得说法国的大学的文凭好像就比波兰大学的好。我们的文凭都是欧盟的文凭,是受到认可的。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需要签订学历互认协议。在波兰承认所有的文凭,包括中国的,但是现在对于在波兰读大学而回中国工作的人来说,文凭认可还是一个问题,因此需要尽快推动协议的签订。

文章关键词: 波兰中国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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