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日记:奥运志愿者的二三事

朱蜜蜜

这一个多月来,说了迄今为止最多的英文。再自如不过,再自信不过,自认为模仿能力不错,因此话语间少有口音。其实我反倒要问,中国人凭什么就不能说地道英语呢?

你是在英国出生的吗?

多有“愚昧无知”的人问我:你是在英国出生的吗?此刻我颇感尴尬的同时,其实心里也必然暗爽无数次。

能做到BBC范儿又不装腔作势的秘诀,就在于多听多模仿,而且要善于随声附和,善用模棱两可的词组,好在需要敷衍了事的时候得以随时派上用场,并且任何时候都带着微笑,眼神交流不能少,这样一来和老外沟通起来就基无障碍。

有时候在T1T2站岗的时候,往往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然身边就坐着那些负责贵宾交通的志愿者,无奈之下也只能和他们聊天排解孤独。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我从来不觉得和英国人说话有这么充满乐趣过。他们的话题往往围绕着日常琐碎、见闻、自家的花园,孙子的玩具,人家若是真的很忙,也能象征性得问问你在哪儿上学,做什么工作,在伦敦住了多久这类break ice的问题。

其实,英国人也没我想得那么死板。他们喜欢体育,喜欢凑热闹,爱说笑爱自嘲,每个晚上在我工作的北格林威治体育馆都爆满。在现场感受篮球的气氛果真是截然不同的,此起彼伏的助威声和时而涌动的墨西哥浪,放不完的动感音乐,看不够的大屏幕截屏,咱就来玩儿呗,还看什么比赛呢?

“Protocol!”

即便有我这样一个独特的丫头片子闪亮亮地存在,我们组的平均年龄仍然在四十岁以上。然而我们组的负责人Joe则是一个酷酷的青年,外表冷峻,做事利索,记忆力超群,之前他只在志愿者培训期间见过我一回,第二次他再看见我的时候,就已经能隔大老远就冲我喊:Hey, Protocol! (Protocol是我们组的名称)。他来自美丽的肯特郡,栗色的头发,浅蓝色眼睛,年纪轻轻却有秃顶危机,声线低沉眼神笃定让人颇有安全感;

北爱尔兰人马丁大伯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年近六十,和人打招呼一定要抛个媚眼,满脸的褶子布满了笑起来开了花儿似的脸。他游历过五十个国家,在巴西工作过十五年。

我们侃侃而谈各自的旅行经历和故事,分享彼此的认识和见解;玛利亚是一个南非和英国的混血大妈,在意大利长大,在英国学的法语,后来却嫁给了西班牙人,所以她理所当然会说四国语言,令我好生羡慕;

伦敦人菲利普则是奥运会开幕式的志愿者,在那一幕壮观的工业革命史诗浪潮里,他是两千名扛着木头和铁器的人之一。我和他一块儿站岗期间,他娓娓道来彩排的过程,自嘲英国人做事的循规蹈矩和慢慢悠悠,坦言无法和北京的宏伟惊艳相比,但他也更加自豪,“小场面很简单,但足够有代表性,咱们英国人也总算干了件很英国的事儿啊。”

事后我开玩笑地说,是啊,英国人一天有那么多coffee break,想练就大场面都难啊。他笑了笑,往别处溜达去了.

“再见!”

9月8号这一天是我工作的最后一日,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舍和伤感,见到每一位大爷大妈都上前热情拥抱,亲吻脸颊,不住地分享此刻对这个场馆,以及对这个团队有多么地眷恋。这天的比赛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最终是加拿大轮椅男篮击败了劲旅意大利队,最终把奖牌领回了家。

比赛结束后,在我工作的Paralympic Family lounge里挤满了加拿大贵宾,香槟,啤酒,欢呼,庆贺,热度一直持续不降。我们志愿者也加入了他们庆贺的队伍里,也顺便举杯为我们这几天的辛苦干杯。

干杯,再见,珍重。和我很要好的一位西班牙女生几乎热泪盈眶,用沙哑的嗓音跟我说,她来英国两年多了,从来不觉得英国人有这么友好。我也深深体会到,到底是什么让一群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年级、不同背景的人们强烈地凝聚在一起,短短的十几天就结下了深厚情谊呢?我想这个答案也许我们谁也说不清,只是我们都乐意奉献,喜欢社交,乐衷分享快乐。

踏出场馆的那一刻,心里顿时空了。想着身后这一帮朝夕相处的大叔大妈和领导今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不出意外的爆发极大失落感。从奥运到残奥这一个多月,我的记忆满满的,这样的特殊记忆,一辈子只需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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