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飚专栏：这个架打不打？

喝酒是英国大学生的重要娱乐，流行的binge drinking地位相当于中国的通关。在英国大学里面，学生会与国内的很大不同，他们往往有自己的独立财政来源，比如自己经营的酒吧就是一个重要收入。

学生会的酒往往比外面酒吧便宜，因此到这里喝一杯，成为学生时代谈事情的一个选项，这个选项，往往变成习惯，延伸到自己的职业生涯里面。顺便说一句，在英国酒吧里的一品脱啤酒，可以作为当地物价的一个指数。如果初次到英国某地，你可以到酒吧里喝一杯，大概知道这个地方的消费高低。

夏天时候，每当周五傍晚，天还很亮，偶尔路过LSE或者Covent Garden，我总是心潮澎湃，因为办公室的男男女女，下班之后，常常聚在这里这里喝一杯，英国的上班族中，中年的office man或者office lady是很耐看的，特别是热门行业的大公司里，他们往往身材挺拔，服装熨贴，女士在小桌前放了一杯淡黄的白葡萄酒，不知等人还是看风景，男士面对面站着，各自端着一品托的英国淡啤酒（ale），位于心口和肚脐之间，像是在微笑地决斗。身为学生的你，或者刚刚步入职场的我，常常有想加入其中，成为这夏日街景写生中的一块色彩也好。

当然英国的淡啤酒，对我而言，和雨天、博士生和酒吧联系在一起。在潮湿的英格兰南部，每逢周五，总是下雨，系里的教员，聚到我们系第二办公室，一家叫Highbury的酒吧聊天吹牛，认识新来的员工，庆祝新博士的诞生。完了之后，剩下几个人找一家餐馆吃饭。这样的亚文化，在很多大学里面都有。

我们的固定场所就是一个6平米左右的空间，比中国大陆火车车厢连接处大不了多少，往往里面塞进去了15个人，比中餐馆的厨房还挤还吵。当所有的人都在说话时，这个小空间就成了高压锅。

人人贴着耳朵说话，隔着两三个人，和第四个人互相喊着吹牛。这种高声喧哗的酒风，类似于卡拉OK对应中国人的灌酒，都是通过嘴巴频繁地开合，将酒精快速地释放出来，以至于你能够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这对于新人，特别是非英国人，可能很不习惯，却也是英国日常社交的基本功。第一，没话找话，第二，和谁都要说几句话。英国人的性格充满了自己都无法辩解的矛盾，以至于任何解释，就化作了一种英式幽默。比如，不善言辞、害羞、却不经意干倒大块头的憨豆形象，是英国人心目的英雄一种，但是做起生意，面对镜头，绝大多数英国人又是侃侃而谈。

在酒吧的这种喊话训练，可以为未来在bar和夜店与陌生人搭讪打下了坚实基础。记得读博士时候，布里斯托大学外面的那条大斜波，我和朋友几乎走遍了所有的b酒吧和夜店，从觉得无聊到搭讪自如，我大概花了不到两个星期时间。

英国人是有名的酒前酒后两个样子，反差大得就好像《化身博士》中的海德先生。

最近在英国著名的夜生活之城，纽卡斯尔的经历，让我突然发现光光能和人聊天、搭讪还远远不行。

又是周末，与同事到酒吧喝酒。我所住的街，是在这座城市最好的区内，我住在路头，之前从来没有往另外一边去过。那天晚上，一路走来，突然发现了这座城市的乐趣所在。酒吧不错，人很多，我先喝了两杯。然而，在英国这么多年，酒吧里的麻烦居然第一次碰到了。

我去自动售烟机买包烟。在看价格的时候，突然头被人动了一下，以为是不小心，于是不在意。没到一分钟，一只手在我头上了摸了起来，我大感诧异，把那只手揪下来，回头一看，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身边四五个同伴。

看样子，不是寻衅的hooligan，只是恶作剧而已。我说，我现在没带手铐，这次算了。他们轰地笑起来，我回身继续看烟价。不到一分钟，同样的手又放到头上了，这下我火了，瞪着那个小伙子，很严肃地警告他不要再做了，这样很没有礼貌。大概了消停了两分钟，我刚刚要走的时候，头又被摸了一下。

回头看那个小伙子，指着身边的朋友说，不是我，是他干的。我能做什么？显然不能幼稚地上去，把另一个小伙子骂一通，一对二的骂战，语言不是我的强项。给这个小伙子一拳，确实很想，但是最后送进医院的肯定是我。我只能努力显得很横的样子，瞪着他说，我相信不是你干的，你告诉你的朋友这样很没礼貌。

没打成架，走开了，一晚上喝酒都觉得是在消气。回去在网上发帖子问，“这架打不打？”结果回答五花八门，有建议打一架，有建议安全第一，有建议如外交部发言人，严正宣告中国人的尊严。

最有挑战性的是这条，“打电话叫警察， 说有人打你的头。 你感觉就头晕眼花， 要晕倒。 然后倒在地上， 等警察来了以后，再说。”谢谢， 这对我的演技要求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