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破文字隐秘的通灵人
http://edu.sina.com.cn 2000/06/22 博库网
作者:刘丽华
在我有限的诗歌阅读经历中,阿尔蒂尔·兰波占据着一个显著的位置。他的那首叫作《元音》的诗,第一次为语言的基本元素创造了颜色--A黑,E白,I红,U绿,O蓝(后来的大画家康定斯基又从颜色中“看”到了音乐,我暗中希望他是受了兰波的影响)。原本平淡无华的字母,经兰波这位文字炼金术士的点拨,全然变成了一粒粒闪闪发光的宝石。兰波天生就对色彩有着十分敏感的直觉,很小的时候就迷上了与色彩有关的物事。他喜欢笨拙的绘画、门帖、墙上的装饰、接头艺人的画布、招牌、民间彩图等等。他不仅为元音字母发明了颜色,他的诗句同样以五彩纷华的色泽令人心动:
“绿唇、水面、黑旗、蓝光与阳光散发出的红色芬芳--是我的力量。”
“游吟诗人!你黑色的诗中折射出洁白、碧绿与鲜红的光,芒。”
他甚至干脆把自己的另一部堪与《地狱一季》相媲美的散文诗就叫做《彩图》。人间的悲剧喜剧在他的眼里如变幻无序的种种图景,他的诗则如“缤纷的幻影”,摇曳生姿,迷离斑斓。
不仅色彩的美令诗人沉醉,这个自称来自灵界,自我酿造生命之血的人,似乎还背负着另一重使命一一道破文字隐秘的身世,做一个诗歌的通灵者。这位通灵者确实达到了一般人所不能达到的未知之境。他的诗是在短短几年之内爆发出来的激情、灵感和非凡创造力的结晶,读他的诗,犹如感受火山喷发时迸裂升空的岩浆,新鲜、耀目、令人眩晕,它灼伤庸人的眼睛,它也焚毁了由陈词滥调构筑起来的古老建筑。这个让人觉得有些放肆的孩子,竟然把拉辛也称作“神圣的傻瓜”。他与魏尔伦的特殊的关系,首先是因为魏尔伦的诗歌给了他前所未有感觉。兰波从来没有为诗歌是什么下过一个明确的定义,但他在1871年5月15日写给保罗·德梅尼的信中己自觉地表达了他对诗人和诗歌的认识,那就是,诗人应当是灵魂的寻找者,诗人应当比别人有更加丰富的灵魂;诗歌的语言便是来自灵魂并为了灵魂的语言,这样的语言应包容一切:芳香、音调和色彩,并通过思想的碰撞,放射出光芒。
新近出版的《兰波作品全集》,不仅使我们有机会重新品评兰波的诗作,还由于书中收录了兰波的日记和书信,因而给我们提供了更为全面和深入地了解兰波的文本。日记里有他情窦初开的初恋,有他学生时代的活动,有他处处反叛的精神:在他青年时代的书信里,可以看出他在诗歌创作上充满了自信,可以看到他对魏尔伦的依恋之情。特别是兰波十九岁就绝望地告别变学创作以后,在异国他乡流浪、从军、当监工、走私、贩卖军火的生活,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兰波:孤独、贫困、奔波于丛林大漠之中,索然无味地生活、忍受热带瘴疠所致癌症的折磨,直至死去。这一时期他给家人的信中表明,兰波为了基本的生存忍受的已经不仅仅是平庸、琐碎,巨大的反差所造成的也已不是痛苦,而是麻木。他写信向家里要的是如何做一个工匠类的书,却只字不提诗歌。一个曾经充满反叛精神的孩子,“一个惯于嘲弄传统、嘲弄神圣的怀疑论者,一个不甘忍受平庸生活的逃跑者,又陷入了新的不幸。”而这一次的不幸最终至他于死地。兰波曾经说过,“幸福,它的牙齿对于死亡是很柔软的”,如今,他说,“我恨苦难”。无论作为诗人,还是作为普通人,死亡一直都是暗地里紧紧地跟随着他的影子。所幸的是,他的文字,他的诗句,他独具的风格以及他开创的象征主义至今还给后人以丰润的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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