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春风

　　读完余秋雨先生的《千年一叹》，经过慎重思考，我决定把天下第一抒情诗人的名号封给他老人家，本来这个名号是我小人家留给自己的。可是看到余先生在金字塔前做眺望状(大概是学自孙猴子吧)，“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款款深情，实在是感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你说，我还能霸占着这个名号吗？

　　首先，余先生够酸，酸掉大牙不是本事，他老人家有本事叫你酸掉小牙，酸到你每一根神经。走希腊，出埃及，过印度，千年文明尽在我脚下。为文明的败落而哀歌：祖国啊，此刻你在哪里？你美妙的诗情，怎么全然归于无声？你高贵的琴弦，怎么落到了我这样平庸的流浪者手中？当然这只是拜伦的自弹自唱。余先生当然不认为自己是平庸的流浪者。他是肩负煌煌中华文明的传统文化人。他走过这千禧之旅，就是要对中华文明的命运和走向做进一步的思考。他的一泻千里式的抒情只是为了激发人们去思考。“千年走一回／山高水又长／车轮滚滚尘飞扬／祖先托我来拜访／我是昆仑的云／我是黄河的浪／我是涅??的凤凰再飞翔”。

　　不知道这样思考会有什么后果？余先生以前还是在中国范围内壮怀激烈。对于一些已经湮没的历史，比如日升昌票号、宁波天一阁还是有发掘之功的。至少让许多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也因此了解了一段历史。现在他干脆对世界文明来个探幽访古，要在废墟上探寻文明的玄机。可惜这种浮光掠影式的“苦旅”不大可能钻探到一个文明的心脏。其实不过是充满自恋站在异域的土地上大吐一堆口水而已，很难说与电视风光片有什么本质的差别。依然是宏大的文化主张。依然是把自己当作主体，先入为主地去考察所谓文明的碎片。在余先生的笔下，一切文明不过是背景，只有他对文明的抒情才是至高无上的。

　　考察完异域文明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中华文明本来是很好的，很高明的，只是后来过分重视人际关系走入了岔道，因此现在中华文明的前途就是要简化人际关系。原来如此。可是这好像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说法了。费正清早就说过，在中国，稠密的人口和土地的精耕细作相依为命，彼此缺一不可。这种经济一旦建立后，就凭其惯性继续发展，并树立起它自身关于人的价值标准。一个中国人和他的同胞一直生活在一块土地上，很少生活在其他人所闻听不及的圈子以外，人际关系自然成为最重要的资源。

　　这一切其实只是铺垫。能让余先生的抒情到此为止的是他所说的文明兴衰的玄机。而所谓的玄机就是文化抢劫和文化诽谤。用余先生的话说，就是“如果文化抢劫和文化诽谤已经到了无须掩饰的地步，那么连异想天开的孩童(孩童下加着重号，本人注)也会冒充法官随便拉出来一二个文化人来要他们低头忏悔……直到石柱委地、乱草接天”。到此，余先生的微言大义才算是被我们知晓了。

　　余先生自称为了反对盗版，决定停笔不写。想想也是，这番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文明苦旅，余先生的抒情也应该是个巅峰了。为他老人家想一想，也没有什么更“大”的东西可以激情澎湃了，除非……除非他随着宇宙飞船到太空了，倒还可以抒发一把情怀：啊，宇宙茫茫，银汉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