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歌词是诗。张楚会唱自己写的“只是麦子还在对着太阳愤怒生长”。注意，他大胆地用了麦子的意象，而此前“麦子”只在一个叫“海子”的诗集中不断再现。多年来，我总是想，听歌词是可以大大提高文学修养的。

　　流行歌曲来得就像张行唱的那样：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早些年，好歌往往是录在空白带上传来传去的。所以好多喜欢听歌的都擅长从录音机里听歌词。有时候好听的歌，歌词不怎么讲究，会让人觉得怪可惜的。有一首“西北风”，词里有一句“几时春风Wu杨柳”。你说用“误”好还是用“舞”好？找到印刷体歌词一对，人家用的是“舞”。我认为这值得商榷。

　　我听罗大佑《恋曲1990》比较早，记不清是哪个同学在录音机里刚一放，宿舍里其他同学一致喊好，于是反复倒带学唱。那时也就是1990年下半年，几个好歌之徒挤作一堆，像听口兹口兹响的调频收音机一样，带着沉思“破译”经过翻录而更粗犷了的“罗嗓子”。当草草记到“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我等不禁大吃一惊，如此惊人的汉语时态，以往是没有见过的。

　　听歌词的人一多，能拿着盒带彩封边听歌边对歌词的，就有自得状。记得我的一个同学听张蔷的歌，自己还捧着歌词唱“愎古的歌与舞，就是此刻的时髦”。我们觉得调子很好，却弄不懂歌词大意。可原版歌词确实就这么写的。当大伙一起哼几遍，估摸着“愎”不过是“复”的别字而已，“愎古”自然就是“复古”。

　　在我的流行音乐启蒙者中，苏芮的贡献是显著的。在十多年前，能拥有一盘原版《搭错车》是奢侈的。直到前几天，我在一家音像店偶然发现一盘录有《搭错车》全部音乐的CD，只要12元。我恰好有兴趣重新收藏经典，于是就买下所剩的最后一盘。这两天，我听说还有个地方也有的卖《搭错车》，歌都一样，就是没有歌词，而且只要5元钱就能买到。

　　听了这么多年的流行歌曲，我的观念是好马配好鞍，好词配好曲。一次听郑怡唱罗大佑于1974年写的《歌》，盒带上注明徐志摩词、罗大佑曲。徐志摩的诗真好：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的／别为我唱悲伤的歌／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也无需浓荫的柏树／让盖着我的轻轻的草／淋着雨也沾着露珠／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要是你甘心忘了我／在悠久的昏暮中遗忘／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我也许还记得你／也许把你忘记。情浓时，我特地从书架上找出《徐志摩全集》查对原诗。这一看却发现了问题，诗是老外写的，徐志摩只是译成中文。最近读李皖的乐评集子，里面也说是“徐志摩诗”。他也弄错了。不过徐志摩翻得还真好。（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