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是很讲艺术的。香港的武打电影里，恶棍并不废弃功夫的修炼，甚至要练成很高层次的本领，以便于杀人的活计做得更加漂亮，这才有本钱仰天大作其干笑声。

　　恶棍也很讲“人道”。例如希特勒杀犹太人，并不由法院来定罪，然后公然绑赴刑场，而是说让他们去“淋浴”，不知有多少犹太人就是这样死在“澡堂” 里了。

　　别看希特勒讲起种族主义来，正义堂堂的样子，杀气腾腾的样子，真正做起来，倒也并非没有方式方法的讲究。在《第三帝国的兴亡》中，我看到许多历史的记录，感到法西斯在如何把残忍与血污化成温情面孔上确实是下过不少功夫。

　　所有反对法西斯的东欧人是必须“就地枪决”的，然而在正式的文件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地枪决”这个字眼。他们说的是“采取一切处置手段”，说的是“转移”，说的是“重新安置”，他们部署的行动叫“夜雾行动”，很多波兰反抗者就消失在“夜雾”之中了。如果仅仅根据那些文件的字面来看历史，第三帝国肯定也是一个文明博爱的形象。

　　有些日本人似乎就很喜欢从他们的档案中发掘一些东西，来证明当时对东亚各国的侵略其实是真正实现了“共荣”的目标，建成了“王道乐土”的。这种搞法欺骗不了别国人，对其本国的人，却不能说没有作用。我老看到这样的报道：日本青年来中国“友好”，参观一些展览后，就作些恍然大悟状，“我们在国内从来没听说过这些暴行”。

　　当然这种搞法又不仅是日本人有之，比如近些年我看到有些人不知为何，怀念起“文革”来了，怀念的依据即有不少是当时的堂堂宏文，那里面“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的景象，着实是光明无限啦。

　　就算是再邪恶的事情，在宣布其“十分必要，非常及时”的决策文件中，哪里能够看得到血污与苦难，在公告其“胜利结束”的战果公报中，又哪里看得出肃杀与尸骨？这一点，无论验证于我们所可以想见的哪一种人神共愤的事情，都是没有二致的。

　　冠冕堂皇的岂只是文件，就是在行为上，恶棍只要还没成跳墙之急犬，也不会大挥大洒，而是很讲究分寸呢，虽然有时找乐子也把人当靶子。(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