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和翻译谁成就谁? 莫言英译本被赞胜原著

2012年11月05日10:58  大洋网-广州日报    

  原标题:想当莫言,先得“巴结”翻译?

  就在2008年,提起身在英国教书的美国人、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国内媒体的描述无非是畅销书《狼图腾》的英文译者、作家萧红的外国研究者。然而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贴在葛浩文身上的标签似乎只剩一个最显眼:莫言小说的英文译者。  《新杂志》主编严峰认为,莫言得奖一方面是实力使然,另一方面是他作品的国际化接受程度。诺贝尔文学奖设立百余年来,用非西方语言的写作者获奖寥寥,翻译成为通往诺奖之路的一道厚墙。作为被国外评论称为“作品被翻译最多的当代中国作家”和翻译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最多的西方译者,莫言和葛浩文,注定要在中国文学通往诺奖与世界文学市场的路上,留下自己的位置。

  今年12月11日,斯德哥尔摩。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仪式将在那里举行。自该奖开设的117年以来,获奖者大多来自欧洲和北美。

  花20年译莫言作品

  “红高粱”成就葛浩文

  在莫言之前,亚洲获奖者寥寥:印度的泰戈尔,日本的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以色列的阿格农。

  最主要的原因是翻译。一个靠母语写作的亚洲作家,没有完备、流畅、恰当的翻译,很难获得主要靠阅读英文、法文、德文等西方语言版本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的青睐。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中文译者林少华就曾说,“翻译可以成全一个作家也可以毁掉一个作家”。

  而幸运的是,作家莫言遇到了一个好的译者——葛浩文。这个被文学评论家夏志清誉为“中国近当代文学的首席翻译家”自述,在他30多年中英文小说翻译生涯中,有20年时间是在翻译莫言的作品。

  1979年,40岁的葛浩文一边在大学里教授中国文学,一边开始以翻译中文小说赚钱。当时中国文学作品在西方市场相当有限,数量远低于欧洲、拉丁美洲甚至日本作品。中文书译者的年收入从两万美元到五六万美元,葛浩文的翻译收入也不固定。

  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葛浩文在偶然机会读到莫言的《红高粱家族》小说。随后,他将试译本寄给了出版社,结果出版社愿意支付他高出平常四倍的版税,这成为了葛浩文中英文作品翻译事业的里程碑,也成为了莫言作品进入英语市场的一个开始。

  随后,葛浩文成为了莫言作品《天堂蒜苔之歌》、《丰乳肥臀》、《酒国》等作品的英文译者。而莫言的作品,也借由葛浩文的英文译本,被转译成了法文、德文等多个语言版本。而法文、德文也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可阅读的语言之一。方式独特  中国作家没找到好翻译

  美国格林奈尔大学(Grinnell College)中国语言文学终身教授冯进介绍,目前在美国大学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用的课本都是葛浩文翻译的。美国学生觉得莫言作品中的人物“疯狂”神奇,情节魔幻炫目,比起鲁迅的沉郁、巴金的直白、郁达夫的感伤,或丁玲早期作品的“小资”,《红高粱》更能调动他们的想象,激发他们的热情。美国当代大学生能够和莫言作品发生共鸣,是因为葛浩文的翻译贴近美国人的审美情趣,引人入胜。

  在莫言获奖后,德国汉学家顾彬认为,在中国有许多更好的作家,他们不那么著名,是因为他们作品没有被翻译成英文,也没有葛浩文这样的译者。

  但对于葛浩文的翻译方式,顾彬有另外一种看法。他说:“葛浩文采用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翻成英文。他不是逐字、逐句、逐段翻译,他翻的是一个整体。也就是说,葛浩文对作者的弱点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把一切都整理好,然后翻成英文,语言比原来的中文更好。他多年来一直这样做,因而在翻译市场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也因为如此,这些中国作家的作品被从英文翻译成德文,而不是从中文翻译成德文。”

  顾彬担心,倾向于读者与市场化的译本,最终对文学本身无益。

  事实上,对于翻译与作家究竟是谁的创造受到了诺奖评委与市场的青睐,争议由来已久。

  在翻译界广为流传的一则轶事是20年前,当葛浩文翻译莫言作品《天堂蒜苔之歌》时,莫言仍是无名作家。据说一听到有外国人要翻译他的作品,莫言开心得不得了。但葛浩文觉得原文的结尾太过悲观,不合美国人的口味,就和莫言沟通。最终说服了莫言修改,使得小说的英文版本呈现出了另一个结尾。

  寻求平衡

  莫言对翻译态度开放

  甚至,葛浩文的莫言作品英译本,曾被美国汉学界评为“比原著写得更好”。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小说家辛格一生用“意第绪语”写作,仰仗包括作家贝娄等人的翻译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但他却说:“世界压根儿就没有好译者这回事。再出色的译者也犯低级的错误。虽说我对所有译者心怀好感,但好感归好感,对他们都得盯紧了。”

  而没有得到诺贝尔奖的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也对译者并不满意。作品《玩笑》的最初三个英译本让他大为不满——尤其不满译者动辄在不同地方换用同义词来表达原文中同一个词的意思的做法。他曾公开对译者表示不满,说“你们这些搞翻译的,别把我们又是糟蹋,又是凌辱的”。

  葛浩文回应说,有人问他干嘛要做翻译?有笔头功夫,干嘛不去自己写小说呢?对此,他回答说:“我喜欢拿中文读,用英文写。我喜欢这其中那种挑战,那种似是而非,那种不确定。我喜欢既要创造又要忠实——甚至两者之间免不了的折中——那股费琢磨劲儿。”他认为,诚如意大利谚语所说,“翻译即背叛”。

  对于“用中文读,用英文写”的翻译方式,葛浩文并不讳言。他曾表示,译者下笔要同时考量作者原意、读者喜好、编辑建议和自己的专业判断,在其中寻求平衡,受到的限制比作家多。莫言对翻译的态度开放,给译者很大的发挥空间。

  “莫言理解我的所作所为,让他成为国际作家,同时他也了解在中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物,未必在其他国家会被接受,所以他完全放手让我翻译。”葛浩文说。

  “好翻译”

  =“好接受度”?

  然而无论译者或作者,进入世界阅读市场,获得诺奖,引发的“莫言热”以及“中国文学热”却无可否认。

  莫言拿下诺贝尔文学奖桂冠后。在美国,亚马逊网上书店立刻同中国一样,上线了“莫言作品专页”。

  在日本,莫言的作品被冠以“诺贝尔奖得主作品”的腰封,重新上市。在莫言的作品《蛙》旁边,还摆放着余华的小说《兄弟》上、下两册,还有中国作家李锐和苏童的小说,形成罕见的中国当代小说风景线。

  美国小说家厄普戴克(John Updike)曾将葛浩文生动地比喻为“中国近现代文学在英语世界的接生婆”。

  这个“接生婆”在美国创建《现代中国文学》(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杂志,除莫言外,还翻译了萧红、陈若曦、白先勇、李昂、张洁、杨绛、冯骥才、古华、贾平凹等二十多位名家的四十多部作品。

  冯进认为,翻译的威力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已经体现出来。“莫言的作品在不通中文的外国人看来,可能就和我看福克纳与马尔克斯一样,充满了‘异国情调’。不过,‘乡土’之所以能成为‘国际’,不光因为作品‘超越了地区、种族、族群的局限’,更因为翻译翻云覆雨,让原来的文本超越语言的局限而扣人心弦,发人深省。”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被广泛翻译的不一定能成为诺奖的得主,但获得诺奖得主,必须具有良好的翻译,能在西方世界获得较高的接受度。

  葛浩文译莫言作品一览  

  1993:Red Sorghum (《红高粱家族》)

  1995:The Garlic Ballads (《天堂蒜苔之歌》)

  1996:Big Breasts and Wide Hips (《丰乳肥臀》)

  2001:The Republic of Wine (《酒国》)

  2001:Shifu, You'll Do Anything for a Laugh(《师傅越来越幽默》)

  2006: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生死疲劳》)

  明年(待确定):Sandalwood Death(《檀香刑》)

  葛浩文译文精选

  原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言小说《酒国》)

  葛译:Anybody who doesn' t drink doesn' t deserve to be called a man……

  原文:……喝道:“兔崽子,你敢骂老子?老子毙了你!”(莫言《酒国》)

  葛译:……and roared,“You bastard, who the hell do you think you' re talking to? You' re dead meat!”

  原文:“你不背我,我从这堰畔上滚呀!”(贾平凹《浮躁》)

  葛译:“If you don’t carry me home, I'll roll into the river!”(记者:王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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