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少宇:《百年孤独》背后的翻译“战争”

2014年05月25日10:53  观察者网     收藏本文     

  “你看,你头一句就译错了!”《百年孤独》的老译者吴健恒回忆说,一次碰到某院长,对方就《百年孤独》的翻译问题“居高临下斥责”,而且丢下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

  《百年孤独》对中国文学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由于不懂西班牙语,几乎所有国人都通过中译版来认识马尔克斯和他的这部代表作,相对而言,马尔克斯小说译本的重要性,便比英美、甚至法俄作家的更为突出。于是乎,围绕几个译本,又生出不少“战事”。

  战争背景:《百年孤独》译本知多少

  1982年,第六期《世界文学》率先发表该书六章,译者为黄锦炎、沈国正、陈泉;1984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他们三人合译的版本,部分内容还入选了人教社教材。

  由于缺乏西班牙语人才,译者时间不充裕,所以当时大部分西语书都是合译的。黄锦炎在2007年的访谈中指出,没有他单独译的版本,只不过现在一般将上海译文的通称为“黄锦炎版”。

《百年孤独》,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版,黄锦炎等译《百年孤独》,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版,黄锦炎等译

  同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了高长荣译本,参照马尔克斯认为“最好的”英语版及俄语版译,发行量很大。

  80年代,每个作家都想写出一本中国版《百年孤独》,自然是以这两版为“范本”,但它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删节。

  《百年孤独》不仅激发了中国作家,还激发了更多译者的热情。沈国正曾把自己的译作送给吴健恒,吴看后被“那支魔幻彩笔勾画出的故事迷住了”。若干年后,云南人民出版社想出完整版时,他主动请缨翻译,于是就有了1993年的“吴版”。

《百年孤独》,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吴健恒译《百年孤独》,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吴健恒译

  此后,大陆还有一些译本陆续推出,但没有什么影响力。

  然而这些版本都有一个大问题,没有取得作者的授权。中国加入《伯尔尼公约》后,虽然根据附件条款它们还得以出版、再版,但只要哪家出版社夺得授权,用吴健恒的话说,“从此一花独放,免得杂草丛生”。保护知识产权在翻译方面造成的后果,无奈地与“百花齐鸣”相悖,但法律还是不得不遵守。

  读者们想必知道谁是赢家——2011年,南海出版社和新经典文化有限公司推出“正版”《百年孤独》,范晔译。

  “非正规军”的较量

  任何人都会对译本有自己的看法、偏好,网络时代,读者可以更畅快淋漓地干上一架。

  先入为主的“偏见”肯定无法避免,许多人力挺自己先读的版本,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对某些译名的执着。“翻开书,看到第一行的奥里雷亚诺就难受起来了……”

  读者们的比较大多从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开头看起。仅从这一段就能看出:范晔确实用心比对了各版本,文字较少,但长句出现的概率高(当然不排除某些地方别人用了长句而范用了短句)。高版是转译的,可能丢失“芦苇”这样的细节。吴版语言可能更为“土气”,“他爹”一词就被不少网友吐槽。

  普通读者意见分歧很大。豆瓣网友“瓦___”认为,“黄版通顺平实,长短结合,范版长句太多”。“云水之遥”认为,范译“过于追求一种简洁而导致有的语句不通……119页还有个低级错误,‘凯旋归来’同意反复”。“亥索”看法相反,范版“比黄的好很多。阅读流畅,语言稳妥优美,简洁而有神韵”。“慕容小燕子”觉得,范译“好像用词很考究,但是故事气氛变弱了,节奏感明显没有黄本的短句好,幽默感也少了很多很多”。百度网友“百年废柴”表示两个译本都看过,“更喜欢黄锦炎的,更粗犷更直白,句句深入人心;范晔的委婉细腻,较优雅,看个人喜好咯。”还有许多读者一致认为老译本有“文学味道”。

  “pickerel”吐槽范译的“世界新生伊始”,让人以为是“开天辟地时候的事”。“U”则认为这样更有“象征创世纪”的“提示作用”。

  “非正规军”中,也有“老兵”——有翻译经验的读者。但在他们眼中,版本差异更多的是翻译上的“路线斗争”。

  “Jessica”表示,“可能是因为自己学西语的关系,觉得读起来就知道原文是西语,句子很长,修饰语很长和西班牙语本身关系很大。我觉得文学作品还是需要这种感觉的,而不是完全的中文化。”“昨天的小贝”更是认为范版领先,至于汉语习惯的问题,“谁说得清现在的汉语习惯是怎样呢?”天涯网友则质疑:“范译是否也例证了汉语的退化?”

  “zhanghenglaugh”介绍说:“‘话说不顺’那叫‘异化’,这也是翻译中的一种方法,主要目的就是使翻译出来的文本更为直接地体现作者原来的写作特征。”“纠要改叫沉冷静”则反驳:“不是异不异化的问题,这是语感的问题。”

  每个词都是“战场”,例如“将会/准会”。“Smile&Kevin”给出了西语原词和西语解释:Con de y un infinitivo, forma la llamada conjugaci n de obligaci n con la que se expresa la acci n como *necesaria o forzosa: ‘Ha de llegar un d a en que te arrepientas. Has de sufrir un examen para obtener el t tulo’。他认为,“准会”和“将会”其实都不是那么确切,……但意味都已经传达到了……“准会”有口语化的倾向。而“正规军”译者范晔本人所见略同,在访谈中提及,“(准会)太口语化了。像《百年孤独》这种作品,一开始是偏庄严的,需要稳住阵脚,就像荷马吟唱《奥德赛》那样。”

  正规军“兵锋相交”

  读者评论如“游击队”,“东一枪、西一炮”;翻译专家们的对轰则更为激烈。

  在新书正式出版前,许多论坛已有关于《百年孤独》及其翻译的讨论。出版方还专门组织了一场“文学圆桌会”,许多作家大谈马尔克斯,为新译“站台”,翻译家也对新译本加以溢美之词,认为新译“经典”、“忠实”、“异化得很好”。媒体上,则有人发文称,旧版“那个年代好像翻译者调动的语言资源不够用”。范晔则在微博中,“高调”地为自己的译本公开征集“硬伤”。

  这些早已成常见的造势之举,现在恐怕都无人有闲心“厚非”之了,但当时在西语圈、翻译圈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人们常说年轻是“资本”,可在翻译界年轻没有多少优势。翻译毕竟和文学创作一样,要靠积累。即使当年人才极度匮乏的情况下,黄版的三位译者也都接近40岁,社会阅历恐怕也更为丰富。当然,年轻也不完全都是劣势,比如可以综合各个版本,可以用最符合当代语言习惯的汉语……但出版方为年轻译者如此高调造势,只会“火上浇油”。

  回到译作本身,毋庸置疑的是,范的新版和“吴版”都是全本,而另两版对激情片段都有不同程度的删节。若说“情色”是“魔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概有些夸张,但后续跟风的“魔幻”作品鲜有不涉情色的,或可体现其重要性。在这一点上,“范版”有不小的优势。难怪一寒和韩浩月率先撰文指责该译本有删节,惹得出版方一面否认,一面扬言要打官司。

  面对着汹涌的营销浪潮,以及不可避免的褒新贬旧的“连带伤害”,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林一安发表长文《精品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发起首次重量级反击。范晔成语用得太多,有些语言太老,而多位拉美文学评论家指出,《百年孤独》的叙述语言仿佛出自一个八岁孩童之口。作家本人也说过,他创作这部小说是想艺术地再现童年时代的世界。因此,范晔未能“平淡见工”。林还以开头为例,指出范增词、调换词序太随意。

  由于陈众议(2004年起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发表文章及在“文学圆桌会”上对范晔大力赞扬,林一安也对其提出了质疑,指出陈引用的例子,恰恰是范译错的地方。

  不过,作为旁观者,我们也应看到,这不是林一安与陈众议之间第一起笔墨官司。在2003年、2004年的《中华读书报》上,双方就已经为了杨绛译的《堂吉诃德》“干过一架”。

  这波嘴仗,迅速抬升到如何看待、评价翻译界前辈、旧作的高度,“百年战争”变成了“古今大战”。《百年孤独》的老译者们毕竟还算不上大家,有的人直接对王道乾、董乐山、傅惟慈等“开炮”。有署名“南桥”的,直言“译林没有老字号”。署名杨青的则回应:“年轻译者炮轰前辈为哪般?”林一安最后借用梁山好汉的豪言壮语表示,“洒家这条命,只卖与识货的”,以此力挺老译者、老译作。

  最后,前译林社社长李景端不得不出面发文打圆场,指出“文学翻译并不等同文字翻译”,“基于尊重的超越才最珍贵”。前辈多身兼作者、译者,功力深厚,挑他们的错容易,要达到同样的高度很难。同时,要肯定首个译本的开拓性贡献,还应弘扬名家身上可贵的译德,给翻译界指出了“各行其道”、“共同发展”的和谐道路。

  出版界的营销也需要管控

  文人相轻自古使然,不过翻译界毕竟还有老前辈登高一呼,各位译者自己的表态也都比较克制礼让,风波终究能平息下来。但出版界谁来主导反思?

  众所周知,1990年马尔克斯应黑泽明之邀访问日本,顺道在北京、上海短暂停留,发现遍地是他作品的盗版,当着钱钟书的面怒批中国是“海盗国家”,而且“死后150年都不授权中国出版我的作品,尤其是《百年孤独》!”

  就此而言,主导引进的新经典文化有限公司,不管是“靠钱砸”(马尔克斯曾将奖金捐出,他是否会被稿酬打动,只能是见仁见智的猜想了),还是靠长期联络打动对方,说其有功也不为过。(据出版界流传的“小道消息”,当时要联系到马尔克斯,需要懂西班牙语,还要通过哥伦比亚使领馆,颇有难度。)

  然而,“新经典”的营销造势,对激化翻译界的“冲突”多少负有一些责任。

  “新经典”合作出版的图书种类不少,优缺点读者自可判断。但在全国范围内,私人文化公司与出版社合作的模式已经乱象重重。虽然文化公司谈版权、价格,以及营销、乃至“钻营”的能力,强于传统出版社,能为读者引入更多图书;但它们往往直接负责翻译、制作,为控制成本,雇佣缺乏资质和实力的译者、编辑,稿件质量堪忧。有些出版社完全不把关,直接将书号卖给文化公司了事。文化公司的活跃,可说是市售书籍量大质次的原因之一。

  好在近年政府已经重视对书号的管理审查,希望今后能将文化公司“关在笼子里”,发挥其特长、减少其缺陷。

  马尔克斯去世,《百年孤独》再度热卖,围绕翻译的“战争”恐怕也会复燃。学术争鸣是好事,推广优秀书籍也是好事,读者看书时反复咀嚼还是好事,但出版业几乎全面市场化后,恶性竞争骤增、营销总是转为“炒作”,学者、读者往往沾上更多戾气。只愿今后“好事”不要变成“坏事”。

  

  开篇比对:

  范晔译: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 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马孔多是一个二十户人家的村落,泥巴和芦苇盖成的房子沿河岸排开,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卵石洁白光滑宛如史前巨蛋。世界新生伊始,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

  黄锦炎等译: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 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马贡多是一个有二十户人家的村落,用泥巴和芦苇盖的房屋就排列在一条河边。清澈的河水急急地流过,河心那些光滑、洁白的巨石,宛若史前动物留下的巨大的蛋。这块天地如此之新,许多东西尚未命名,提起它们时还须用手指指点点。

  高长荣译: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这块天地还是新开辟的,许多东西都叫不出名字,不得不用手指指点点。

  吴健恒译:许多年以后,奥雷良诺 布恩迪亚上校面对着行刑队时,准会记起他爹带他去看冰块的那个多年前的下午来。那时,马孔多是个只有二室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用土坯和箣竹建成的房子修在河岸上,清澈的河水在遍布卵石的河床上流过,卵石光滑洁白,大如史前巨蛋。当时,这片世界还清新得好些事物都没起上个名字,要提到时得使手指来指指点点。

  宋碧云译:多年后,奥瑞里亚诺 布恩迪亚上校面对枪毙行刑队,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找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康多是个小村子,只有二十栋砖房,建在一条清水河岸上,河水顺着史前巨蛋般又白又大又光滑的石头河基往前流。世界太新,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名字,要称述必须用手去指。

  杨耐冬:许多年后,当邦迪亚上校面对行刑枪队时,他便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找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马康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房屋沿河岸建起,澄清的河水在光洁的石块上流泻,河床上那些白而大的石块像史前时代的怪兽的巨蛋。这是个崭新的新天地,许多东西都还没有命名,想要述说还得用手去指。

  西语原版:Muchos a os despu s, frente al pelot n de fusilamiento, el coronel Aureliano Buend a hab a de recordar aquella tarde remota en que su padre lo llev a conocer el hielo. Macondo era entonces una aldea de veinte casas de barro y ca abrava construidas a la orilla de un r o de aguas di fanas que se precipitaban por un lecho de piedras pulidas, blancas y enormes como huevos prehist ricos. El mundo era tan reciente, que muchas cosas carec an de nombre, y para mencionarlas hab a que se alarlas con el dedo。

  英文版(版本不详,欢迎读者指正):Many years later as he faced the firing squad, Colonel Aureliano Buend a was to remember that distant afternoon when his father took him to discover ice. At that time Macondo was a village of twenty adobe houses, built on the bank of a river of clear water that ran along a bed of polished stones, which were white and enormous, like prehistoric eggs. The world was so recent that many things lacked names, and in order to indicate them it was necessary to point。

  激情段落对比

  范晔译:他人的激情唤醒了何塞。阿尔卡蒂奥的欲望。刚一触碰,女郎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仿佛一盒多米诺骨牌哗啦啦一阵混响,她的肌肤在苍白的汗水中融化,她的眼睛盈满泪水,她的整个身体发出悲惨的哀叹,散逸淡淡的淤泥气味。但她以坚强的性格和可敬的勇气承受住了冲击。何塞。阿尔卡蒂奥感觉身体悬空,飞向极乐之境,心灵融化在柔情色欲的泉源里,那情欲涌入女郎的耳朵,又从她的口中变成语言涌出。

  高长荣译:此段全删。

  黄锦炎等译:别人的热恋激发了霍塞。阿卡迪奥的欲火。(此处有删节)姑娘眼眶里噙着泪水,周身发出忧伤的叹息和一种模糊的泥浆味。但她以惊人的坚强和勇气忍受了这次打击。此刻,霍塞。阿卡迪奥只觉得飘飘然进了仙境,在那里,他的心融入一股柔情的淫荡之泉,泉水涌进姑娘的耳朵,又从她的口中流出,变成了她的语言。

  镜子之城

  范晔译:他再次跳读去寻索自己死亡的日期和情形,但没等看到最后一行便已明白自己不会再走出这房间,因为可以预料这座镜子之城——或蜃景之城——将在奥雷里亚诺 巴比伦全部译出羊皮卷之时被飓风抹去,从世人记忆中根除,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高长荣译:他又跳过了几页羊皮纸手稿,竭力想往前弄清楚自己的死亡日期和死亡情况。可是还没有译到最后一行,他就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跨出房间一步了,因为按照羊皮纸手稿的预言,就在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译完羊皮纸手稿的最后瞬刻间,马孔多这个镜子似的(或者蜃景似的)城镇,将被飓风从地面上一扫而光,将从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抹掉,羊皮纸手稿所记载的一切将永远不会重现,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

  黄锦炎等译:这时候,为了早些看到有关他死的预言,以便知道死的日期和死时的情景,他又跳过了几页。但是,他还没有把最后一句话看完,就已经明白了,他从此再也不会离开这间屋子,因为这座镜子城(或称幻景城)在奥雷良诺 巴比洛尼亚译读出全本羊皮书的时刻,将被飓风刮走,并将从人们的记忆中完全消失。这手稿上所写的事情过去不曾,将来也永远不会重复,因为命中注定要一百年处于孤独的世家绝不会有出现在世上的第二次机会。

  其他段落比对:第四章

  范晔译:雪白如鸽子的新家落成时,举办了一场庆祝舞会。乌尔苏拉是在那天下午发现丽贝卡和阿玛兰妲已出落成婷婷少女的一刻萌生这个想法的,甚至可以说,扩建计划的主要目的正是为了让姑娘们有一处体面的地方接待访客。

  黄锦炎译:白得像鸽子一样的新房子落成了,启用的那天举行了舞会。乌苏拉要盖房子的想法,是那天下午她发现雷蓓卡和阿玛兰塔已经成了妙龄少女的时候产生的。可以说,主要目的是让姑娘们有个象样的地方接待客人。

  吴健恒译:粉刷得白如鸽子的新宅落成以后,开了个舞会来庆祝。乌苏拉从那天下午看到丽贝卡和阿玛兰塔长成了少女,就有了建新屋的打算。几乎可以说,她大兴土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让两个姑娘有个合适的地方接待客人。

  第七章

  范晔译:战争在五月结束,政府发布正式通告,言辞夸张地宣称将毫不留情地严惩发动叛乱的首恶分子。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在通告发布两个星期前被捕。

  黄锦炎译:战争是在五月结束的,政府发布了一项正式通告,气势汹汹地声称一定要毫不容情地惩处这场叛乱的发起者。就在此前两星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乔装成印第安巫师正要到达西部国境时被政府军抓住,当了俘虏。

  吴健恒译:五月,战争结束了。政府发布公告,声称要严惩叛乱的罪魁祸首。公告发布之前两星期,化装成土著巫师的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在快要抵达西部边境时被抓住了。

  第十九章

  范晔译:416字

  他在加斯通开始等候飞机之前的两年都是如此度过,那天下午也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加泰罗尼亚智者的店里遇见四个胡言乱语的年轻人,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中世纪是如何杀灭蟑螂的。老店主知道奥雷里亚诺喜爱那些只有“可敬的比德”读过的冷僻典籍,便怀着父亲捉弄儿子似的心态逼他加入论争,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开始解说,蟑螂这种世界上最古老的有翅昆虫,早在《旧约》时代就已成为人们用拖鞋打击的重点对象,但这一物种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从蘸硼砂的番茄片到拌糖的面粉等一切杀灭方式,以其一千六百零三个变种抵抗住人类最古老、最执着也最残酷的迫害,人类自起源以来对其他物种包括自身在内都没施展过这样的手段,故而杀灭蟑螂可称为人类除繁衍后代之外更明确、更迫切的本能,而蟑螂之所以能逃过人类凶狠的捕杀,只是因为它们成功地躲入黑暗,利用了人类与生俱来对黑暗的恐惧,但同时它们也变得对正午的阳光十分敏感,故此,无论在中世纪、如今还是在将来的世代,有效杀灭蟑螂的方式唯有光照而已。

  黄锦炎译:464字

  这就是他在加斯东开始等候飞机之前两年的生活,这种生活一直继续到他去加泰罗尼亚学者书店并在那里遇到四个信口胡说的年轻人的那个下午。那四个青年正在热烈地讨论中世纪杀灭蟑螂的方法。店主老头知道,奥雷良诺爱读的书只有可敬的贝达读过,他以一种父辈的恶意唆使奥雷良诺介入论战。奥雷良诺连气也没有喘一口就解释说:蟑螂是一种地球上最古老的有翼昆虫,在《旧约》中就提到人们喜欢用鞋子拍打它们,但作为昆虫的一属,它们永远不会被任何灭种方法所杀绝,无论是用蘸了硼砂的西红柿片,还是用拌糖面粉,因为它们的一千三百零三个品种曾经抵御过人类从其出现开始从未对任何其他生物(包括对人类本身)使用过的最长久、最坚毅、最无情的迫害方法,这种迫害到了这样一种程度,如果说人类有繁殖后代的本能,那么还应该有另一种更明确、更急迫的本能,就是灭蟑螂的本能,蟑螂之所以能逃过凶狠的人类,是因为它躲在黑暗中,人类天生害怕黑暗,所以蟑螂就变得不可战胜了,但反过来说,它们在中午的日光下却变得不堪一击,因此无论在中世纪还是现在,还是在永久的将来,唯一有效的灭蟑螂办法就是晒太阳。

  吴健恒译:456字

  加斯东开始等候飞机之前两年,他就一直是这么生活过来的。到有一天下午,他往加泰罗尼亚学者的书店去,在那儿碰到四个年轻人在讨论中世纪灭杀蟑螂的办法,互相争持不下。老书商知道,奥雷良诺爱读只有可敬的比德读过的书,就父亲般想考考他,怂恿他加入争论。于是,奥雷良诺口若悬河地解释说,蟑螂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有翅昆虫,《旧约》里就提到,人们喜欢用鞋子拍打它们,可是它们作为一个物种,对什么消灭它们的办法都有抵抗力。用拌了硼砂的西红柿片和渗了糖的面粉,都奈何它们不得。它们有一千六百零三个变种。从它们出现开始,人类就使出最古老、最顽强、最无情的手段,对任何生物包括对人类自己都没有使用过的手段,来捕杀消灭它们,可是它们都挺过来了。因此,如果说人类有繁殖后代的本能,那么他们也一定有另一种更加明确、更加不可或缺的本能——捕杀蟑螂的本能。蟑螂之所以能逃过人类的残酷捕杀,就在于它们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在那里它们不会受到伤害,因为人类生性害怕黑暗。可是,蟑螂却怕见阳光,因此从中世纪到今天,世代相沿消灭蟑螂的有效办法,就是让它们见见太阳。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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