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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童年记忆

http://edu.sina.com.cn 2000/09/13  南方网

  我做过的标本,随着一本杂志卖给收废品的人了。里边有三四朵牵牛花;五六只蜻蜓;还有三只蟑螂和一双夭折的小母鸡的爪子。爪子是房勇用剪刀剪下来晒干后送给我的。它们都夹在一本关于技术经济的杂志里面,那本杂志中有一张楼房的照片,很像我现在住的九栋。

  我是在九栋三门前把它们卖了的。

  卖的时候,我以为收废品的人会翻开杂志看看,我期待着那些花朵和昆虫从里边掉出来,等着他惊讶、愤怒或用脚把那些东西踩烂。没有。他只是那么看了看就把一捆杂志放进了秤里。三斤。他说的三斤包括了那些标本。

  如果这些杂志以后会集中在一个破烂场地上,也许夜里有野猫要把那本杂志捣腾出来,在月光下,睁着闪亮的眼睛用舌头一页一页地翻,找到后,在星空下嚼那只干鸡爪,“嘎吱嘎吱”。我的那些标本都将变成食物,像我吃过的霉干菜。

  ……蚊子如果拍碎了的话就是一滴血。我曾用报纸卷打死过一只蚊子,它粘在了墙上,第二天干了,只剩下两根丝线一样的笔触。蚊子的标本我没做过,如果把它们一只只地粘在白纸上,远看像是诗,蚊子--文字--诗。

  乔小兵让我陪他去礼士路储蓄所取钱,我说可以,但必须让我看看他那两个药瓶子里养的四脚蛇。他答应了。

  他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纸盒子,纸盒子里有一本特别厚的精装书,精装书被挖空了,并排放着两个保健室常用的那种小口药瓶,每个瓶子里养着一只四脚蛇。

  他拿起瓶子来,我清楚地看见四脚蛇白色的肚皮在玻璃的那一面呼吸,很薄的呼吸。它的眼睛看我时一动不动。

  “当然是活的。我抓的时候它们还小呢,现在它们再也不能从瓶子口出来了。我每天喂它们吃苍蝇,活的苍蝇,把翅膀揪了,塞进去,它们像闪电一样把苍蝇吞了。四脚蛇没表情,它们吃东西时,就是腮比平时鼓一点……你知道苍蝇的半边翅膀被揪下时,它会怎么样?它用那半边翅膀飞,光转圈,飞不动,特别好玩,飞得越快越飞不动。”

  我问他四脚蛇拉屎吗?

  “拉,所有的脏东西都可以从瓶子口倒出来。”

  他把瓶子收起来了,说:“咱俩走吧,要不该中午了。”

  走的时候,他朝里屋喊了一句:“小妹,我走了,中午回来,饭你自己先吃吧。”

  我们大概走了四十分钟的路,他把右手抓在自己的裤兜里,我知道那里有个存折,一共有五百块钱。他爸他妈被抓之前,就把这个存折缝在他的裤兜里了。他爸爸乔炳浩,妈妈崔红,都是“特务”,前两个月抓起来了。

  他说抓他爸妈的那天,他一直在楼下等着想用一只铜挂钩和房勇换一颗黄心的玻璃球。他看见了几个大人在车库的墙上刷大标语。他们先贴好白纸,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写。先写的是“打倒CC狗特务”,他觉得这名称挺怪;接着看见他们写了个“乔”字。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个字与他有关系,再写出“炳”字时,他觉得这是爸爸了,但他没想到爸爸之后又写了“崔”字,这次他知道妈妈也被写上去了。他一直看着黑字写完之后又打上了红叉。他说当时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把换玻璃球的事儿忘了。

  他要回家时,看见他妹妹正从窗口往这儿看。

  “那一刻她脸白得像一面镜子。”他说这话时右手一直捂着口袋。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下过楼。我和妹妹特别好,她小的时候说过傻话。她说,长大了跟我结婚,这话多傻呵。这是一句错话,但我一直记着。她是我妹妹,这比我自己重要,你说呢?”

  我们进的第一个储蓄所是错的,办事的人说这是一所,你们该去二所。我有点后悔跟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的四脚蛇并没有别人传说的那么神。

  我问:“你爸你妈现在在哪儿?”

  他说:“不知道,他们可能死了,像电影上的特务一样,最后得死。”

  “他们真是特务?”

  “可能,我曾听见他们没完没了地说话。你知道他们都去过苏联,我家收音机是苏联的,还有电唱机和我妹妹拉的那把小提琴都是苏联的。苏联专家来的时候,曾到过我们家。我有一张照片,是被一个穿西服的人抱着的,那人又高又胖,我记得我闻到一股酒味,我一看那张照片就能闻到一股酒味。他给我起了个苏联名字叫瓦西里,这名字从来没在我身上用过。我总觉得他抱着我时在想着另外一个小孩。”

  取款的条子,填了两张才填对。窗口的大人问他都取了?他说都取了。又问他这么多钱,怎么没来个大人。他说没来。他抓过五百块钱和利息还是揣在右边裤袋里。回去的路上,我走在他和那堆钱的旁边,觉得自己陪他一个上午什么也没得到,而他却用一个小本换了那么多钱。

  “我曾卖过我们家的书和一块地毯,我知道这个存折,但总觉得用它还不到时候,现在终于把它换成钱了,我和妹妹的生活要重新开始了。她还有三条连衣裙,两件衬衫。如果不够的话,就再做一件粉色的,那样干净,她本来脸就白,穿上粉色的显得干净。我有一个叔叔曾经来信说想接妹妹到那边去,但我觉得没必要,她也不愿去,我们该在一起长大,你说五百块钱够长大的吗?一天一天地花,花时间,花钱。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我觉得它够买一列火车的,灯火辉煌的火车,里边就有我和我妹妹,它开起来,我们就看窗外跑动的树,停的时候我们就吃饭。随它开到哪儿去就是别停,也别让另外的人上来,我们将等待一个新的时间,可以说是开始,也可以说是结束。

  “……就这五百块钱了,我不知道怎么抽出第一张来花,买什么呢?一捆菠菜?一点肉馅?或者买点盐和白面?夏天我该不该买西瓜?也许吃点西红柿就不错了。这么多钱比我整个家都大,被人偷走了怎么办?该不该给我妹妹买根冰棍吃?她还在拉提琴,《开塞》第二十三课,就是嘟咪嘟咪那课。琴弦断了就断了,再花钱买。要不干脆别拉琴了,干点儿别的,用玻璃丝编钱包,我看见好多小女孩都那么干着。我还应该把她带到楼下来玩,骂特务崽子就骂吧,咱们九栋没几家能这么骂人的。

  “……她肯定不敢下来,她胆小,有一天夜里,她站在我床前吓我一跳,我问怎么了,她说梦见爸妈死了,血溅在她的手上。我说死就死吧,谁让他们是特务的。我说这话时,她哭了……像一个大人一样默默地哭,没有声音。”

  那天在楼下分手时,他并没有嘱咐我别把钱的事说出去。他对我的信任,使我守口如瓶。再去他家,我承认并不全是为了看四脚蛇。我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是否买了菠菜和盐,还有琴弦。我想知道那五百块钱是怎么花的,当然,我更想看看他妹妹。每次都没看到,他妹妹总是把自己关在里屋,没有声音,我大声说话时,也听不见里屋有什么动静。

  事情被发现是好几个月以后了。

  他爸妈没死,文攻武卫再次抄他家时,发现他妹妹早就死了,已经是一个很干的小尸体。

  我陪他去取钱以前,他妹妹就死了,干了。院子里的大人们说小女孩的尸体不会发臭。

  他妹妹被拉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那个窗口。我想起他说的一句话:“……脸白得像一面镜子”。(邹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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