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四周一片杂乱的人群，肇事的司机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对着躺在车轮下的那个女人发呆。

　　因为伤势严重，我们在赶往现场的途中已向急救中心通报要求支援，现在他们的车还没有到达，那个可怜的女人躺在车下，血喷溅在她的白衣衫上，煞是惊人。我蹲到车下，握住她的手腕，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我很想做些急救的前期工作，但她伤得实在太重了，让我无从下手，她仿佛感到有人靠近她，艰难地在地上转动她的头，我伸出手，垫在她的头下，她的头下湿湿的，我知道那是血。

　　“传呼，快给他打传呼，说我想他，想他到我的身边来。”女人断断续续地说。

　　“号码是多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急切地问。

　　急救车的警报声由远而近，人群轰然闪开，我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听到了这个女人一生中最后几句话。

　　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女人便断了气。我按照女人告诉我的拷机号码，打了三四次，但没有人回手机，我有些怀疑那个女人在生命垂危时，记错了号码。但转念一想，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迫切想见到的人，一定是她最亲的人，她不会搞错的。于是我又打传呼，可是我在医院处理善后事宜的一个多小时里，手机始终未响。

　　女人想见的那个男人终于在我两个多小时的寻查后，在一条小街的住宅楼里找到，醉醺醺的，见到门外站着的警察，晃着头说：“你们想干嘛？抓我，我又没错。”

　　我从塑料袋中拿出从女人手腕上摘下来的手表，递到他的眼前，“你认识它吗？”男人拿过去，放到眼镜下面，然后慢慢抬起头，眼光有些怪异，问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次日的午后，天有些阴沉，要下雨的样子，我下了班，到那个男人那里去，去听听他要讲的他和那个女人的故事。

　　他们在大学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虽然也有不愉快的时候，但毕业时，还是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然后又一起来到了这个城市，寻找自己的生存机会。“第一年真是苦啊！”他感叹道。我知道苦难的日子总会让人记忆深刻。那时他们白天各自在外面为生计而奔波，有时一整天都相互见不上一面，他说他有只汉字的拷机，每当她想他了，就会打拷机告诉他，他看了她的话，疲惫的心好像又注入了活力。他说他挺后悔，后悔当初不该买这只拷机，因为最终惹祸的，也是它。今年初，他们的处境好了许多，就在那个傍晚，她问：“明天热不热，明天下午我要和上司跑趟远路？”他说你看拷机吧，上面有天气预报。她就看了，看了天气预报，又随手翻看其他的内容，然后就冲动地一摔拷机：“你，你还和她有联系。”

　　那个她，也是他大学的同学，曾经是恋人关系。他说，其实他是在一次无意中碰到她的，于是留下拷机号码，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与她有什么纠缠，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当天她打了几个传呼，他都未回，内容他都看了，他知道，那是个诱惑，但他始终未回电话。

　　她没有相信他没有回电话，后来，他就把拷机摔在地上，零零碎碎的，像他们曾有过的眼泪。我想这也是他一直未能回我的手机的原因。他说他不该摔那只拷机，不然他就会在她最后的时光里陪在她的身边，让他们彼此和解。“我们是在相互不信任时分手的啊。”他懊恼地垂下头。

　　临出门时，我忽然心思一动，对他讲：“你查查传呼台当天传呼你的内容，她会不会在出门后这段时间里打你的拷机？”

　　第二天，我接到这个男人的电话，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查过了，她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