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岂独息夫人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王维《息夫人》

　　一

　　“眼如秋水兮，面似桃花；丽若芙蓉兮，雅若蕙兰；立如临风弱竹兮，行如仙子凌云；彼其佳人兮，与我共眠！”蔡侯的戏谑之语，字字句句撕扯着我的尊严。我拂袖而去。

　　一年后的一天，夫君带来蔡侯成为楚国俘虏的消息，我莞尔一笑。

　　二

　　楚王的到来皆因蔡侯在他面前对我的描述。当夫君呼唤我为楚王敬酒时，我的心中腾起了久久不散的阴霾。可我知道，在楚王面前不能慌张，我要维护一国之母的尊严，我要维护息国的尊严！于是，我吩咐下人：“为我着盛装、环佩、另设毯褥。”雍荣华贵的绞罗、晶莹剔透的装饰成功地掩盖了我不安的心境。见到楚王，我以拜见国君之礼再拜称谢，我取过白玉酒杯，满倒一杯敬向楚王。面对楚王的失态，我把楚王即将接到手中的酒杯递给了身旁的宫人。

　　我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第二天，夫君便被楚王擒下。楚王亲自引兵在宫中寻我。我闻讯奔到后园中，那里有一口深井——昨天夜里，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忽然，我的衣裾被一双手牵住。斗丹对我说：“夫人不欲保全息侯的命么？何必夫妇俱死！”我踟躇了。

　　三

　　息成为了楚的属地。夫君被安置在汝水，封以十家之邑。然而不久，我便在楚王的细腰宫中得知息侯忿郁而死的消息。从此以后的三年，我从不与楚王说话，终日以泪洗面。

　　国破家亡之痛，降志辱身之恨，如两块磐石，终日压在我的心中。悲恨交集，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当楚国的将相背着楚王议论我的是非时，当楚国的百姓对着细腰指桑骂槐时，谁人知道我饮泣含悲、忍辱偷生的无尽悲凉？

　　三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深深的自责：悔不该听取斗丹的劝告……唉，为时已晚。在楚兵的时刻注视下，我求死不得。也许上苍的安排使我注定成为悲剧的主角吧。亦真亦幻的悲剧生活，若即若离的一点尊严，心之所向，却又无能为力。

　　四

　　我与楚王的唯一一次对话是请他帮我除掉我悲剧生活的创立者——蔡侯。楚王的做法如我所愿。这给了我受过重创的心灵一丝慰藉。

　　但毕竟过去的不能重新发生一次了。我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我苦难的一世，离开了悲剧的一生，离开了本不该我这个弱女子所承受的尊严的丧失……“来世，我只愿做一位普通的村姑，过男耕女织、儿女成群的清贫安逸生活……”这是我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楚宫慵妇黛眉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邓汉仪《题息夫人庙》

　　评语：文笔非常好！以第一人称表现出了“息夫人”的不平凡遭遇和内心的煎熬与痛苦。“息夫人”作为那个时代的一名弱女子，只能以沉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反抗和维护自己的尊严，令人扼腕。而作者深深体味出了“息夫人”的千年伤痛，想象合情合理，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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