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穿梭已过三十年 我象做梦一样参加高考

　　岁月穿梭三十年，往事依稀映眼帘。高考恍惚惊世梦，枯禾逢雨润心田。当我女儿读高中苦累不堪的时候，我除了理解并安慰她的苦和累以外，也经常讲起我当年想参加高考却没有机会走进考场的故事。我想告诉女儿，被活生生剥夺了参加高考的资格的人，心里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甚至是绝望的痛苦。

　　我读完初中的时候，生产大队里紧缺一名小学教师。原小学教师是城市下放知青，回城去了。我可以去接任这个多人难求的好工作，但是就不能读高中了，也就不能考大学了。虽然当时大学已经停止招生4年，但是有人相信国家总要恢复高等学校招生的。为了考大学的梦想，我毅然放弃小学教师这份好差使，继续读高中。

　　尽管高中里我竭尽全力读书，然而都是读的最高指示、政治材料，时间耗在政治

学习心得交流会、大批判会、活学活用宣讲会、访贫问苦等活动中，几乎没有学到什么系统的科学理论知识。更失望的是，考大学的梦破灭了。不久前听到的关于恢复高等学校直接从高中毕业生中招收部分学生的消息被彻底否定了，而且还在全国范围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用功读书的行为要被批判，因为这是走“白专”道路。

　　尽管我是五好学生、优秀团员，语文数学比赛双双获奖，尽管我高中毕业时，高等学校已经开始招生，但是不从高中毕业生里招，而是从工农兵中招生。我们当然没有机会参加高考，回乡修地球，同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想当一个好农民，争取被选拔上大学。苦活重活脏活累活，一律不拒。我是先进劳动者、活学活用积极分子。后来当了民办教师，是优秀教师、优秀团员，但是从来没有资格参加过任何一次工农兵大学招生的文化考试。

　　我曾经站在考场的窗外，为考场内一位朋友秦辅导他的语文和政治现场书面考试。他的数理化较强，但语文政治不行。负责总监考的公社文教干事黄走过来对我说：“小柏啊，这种考卷对你来说，不在话下啊。”可是我就是没有资格走进考场接受选拔，就是没有机会参加高等学校招生的文化考试。而小学生的可以上大学，交白卷的可以上大学。你可知道，什么叫失望？什么叫痛苦？什么叫绝望？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其理解有多少分量呢？其体验有多少内涵呢？

　　秋风秋雨愁煞人，凄盼苦等云如磐。高中毕业五年了，这是人生中什么样的五年啊？这可是青春时光中最宝贵、最黄金的五年呀。大学的梦幻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四人帮倒台后，忽然听说邓小平果断决定，立即恢复高等学校全国统一招生，文化考试成绩将起重要作用。这就是1977年，这就是将永远记入中国历史的十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的1977年。果然不久，报纸广播正式宣布中央的决定，当年秋天就举行高等学校统一招生文化考试，关键是大家都可以报名参加！

　　我们这些徘徊在高考考场门外许多年头、久久等待已经失去念头的人，梦死又梦活，先是一阵欢欣鼓舞的激动，心跳激烈，热血翻腾，我们也能参加高考了！然后就是陷入深深的焦虑：考什么？我们拿什么考？我的外祖父有不少古文书籍，可是早当封资修的四旧毒品烧了；找到文革前的老高中生借他们的课本读，可是早被当成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毒草当卖废纸了。新华书店里没有任何复习高考的书籍；农村没有图书馆；即使有图书馆，也不会有任何复习高考的资料。

　　和我一起做民办教师的下放知青吴(77年考进上海交大)，果断放弃了他的民办教师工作，回城一门心思去找资料复习迎考了；但我不能放弃。因为民办教师是最不吃苦或者说是吃苦最少的农民，如果高考落选落空，我还要保住这份美差。那我怎么迎考呢？我的高中语文老师李说学校有高考补习班，老师们找到了一些考卷可以做。我的高中母校在另一个公社的老镇上，离我教书的地方有26里路。我只好白天继续讲课保工作，晚上骑自行车到母校找考卷，在李老师家和她的儿子陈(78年考进南大)一道做习题，兼辅导她儿子的数学。

　　有时复习到次日凌晨两三点钟才睡觉，5点半钟我必须起身上路骑自行车26里，返回自己的讲台。乡村的路上没有路灯，坑洼不平的路身是河堤，河堤上长满了高大的树和矮密的灌木。也许读者会想，这么辛苦，必须有营养才能撑得住啊。我的营养是稀饭咸菜萝卜干，难得奢侈一下吃点猪肉。高考的考场在盐城市城区，离我教书的地方有60多里路。开考的那天是阴天，冷风寒丝丝的，我请假调课骑自行车(没有公交车可搭乘，请理解)去赶考。中午吃不起饭馆，就买了两只冷馒头，向店家要了一碗热水。那时没有饮料卖；即使有，也不是我们拿工分的人享用的。

　　读者朋友一定会认为我是在受苦受难，但我一点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是美滋滋的享受，就象甜蜜的梦境。因为能有资格、有机会走进高考的考场，接受文化考试的公平选拔，我感受到无比的幸福和快乐。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我顺利通过77年的初考、终考、政治审查，凭高考的分数，被自己的第一志愿

东南大学录取。77年我们公社只有4个人考上重点大学，虽然我也忝列其中，然而遗憾的是，另外3个人都是下放知青。这样的结果，当时和现在，依然象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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