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4）班的教室内，一位女生在吃苹果。

　显示屏上是全班的集体照。 本版图片 早报记者 鲁海涛

　　很多过来人都说：高考(微博)是人生的分水岭。那么今年，上海又有6.1万考生，站在了人生的分水岭前，面临命运的抉择。

　　今年，早报选择了进才中学高三(4)班作为样本，历时近一年跟踪，试图记录下37位学生的犹豫、决断和坚持。 

　　高三(4)班37人中，7人获得清华、复旦、交大、同济大学的预录取，15人获得高校的加分，1人出国，剩下的都要在高考战场上独自拼杀。

　　早报记者 邹娟 

　　距离2011年高考，还有8天。

　　浦东杨高中路车水马龙，但一进进才中学的校门，大草坪让一切安静下来。上课时间，校园里听得见风吹树叶、麻雀觅食的声音。

　　进才的校园完全按照四合院风格布局，不熟悉的人沿着教学楼回字形过道行走，一不留神就迷路了。 

　　一位中等身材，留着分头的中年男子从教学楼匆匆走来。他叫任浩，是高三(4)班的班主任。他笑着说：“很多新生刚来时也容易迷路，我们就开玩笑说，这种房子结构思维非常简单清楚，就跟解题一样，知道它的思路，找起来其实比上海的路好找多了。”

　　任浩带的高三(4)班共37名学生，私下里同学们称他“Boss”，Boss和他的孩子们相处不到一年。

　　进才中学1996年创办，由台湾商人叶根林捐资兴建，是上海第一所现代化寄宿制高中。现在这所学校连续6年高考升学率达99%，重点大学录取率超过80%。按传统，高二学生升高三前进行平行分班。高三(4)班的学生，高考“3+X+1”里全部选择考物理。班主任任浩，有着十几年物理教学经验，已连续带过十几年毕业班。

　　9个月前，这37人的高三生活，是从一场痛苦的考试开始的。

　　清华加分：

　　考试决定机会

　　时间回到2010年8月31日，高三开始的前一天，进才中学高三年级全体统考。用老师的话说，这场考试要“让大家切实明白：高三来了！”

　　在班级团支书江飘萍看来，高三的存在感毋庸置疑。开学前来一次考试，9月26日、27日又是一次月考，10月再来一次。这种频率一直持续到高考前一个星期，学生们后来已对各类考试完全“麻木”：“就是多做一次练习罢了”。各区物理监测样卷已经成了被调侃的对象：“这个区的题超纲那么多，伤不起啊。”“这种题也拿出来秀，太贬低我们智商了”……

　　但江飘萍未必清楚，每月一次的月考，并非仅仅让同学们适应考试的强度而已。

　　2010年10月，清华大学最先来沪面试保送生。通过面试的学生，可以在高考成绩上加30分录取。进才中学分到一个名额。

　　为确保公平，学校决定将高三8、9、10月份三次月考的成绩作为主要参考依据，成绩占95%，外加5%综合能力总评。没太多争议，幸运女神垂青了高三(4)班的男孩张耀艺。

　　张耀艺爱笑，一听见同学叫自己名字，就会一路小跑过来。别人夸奖的时候，他还会腼腆地低头。 

　　其实，在清华之前，张耀艺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因为喜欢经济学，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他报名参加上海财大的高中生夏令营。这种夏令营是高校提前了解高中生的手段，根据营员的表现，高校将给出相应的高考加分。所以，无论是大学教授上的经济学原理课，还是小组讨论分析淘宝网的退货政策，甚至是去世博园参观联欢，张耀艺都全力以赴。最后，他如愿拿到上海财大许诺的高考加分。

　　张耀艺说，上海财大是保底的。11月，清华的面试机会来了，12月，张耀艺如愿与清华签下预录取协议。

　　吃下“定心丸”后，他依然没放松。“清华去年录取分数很低了，也要550、560，就算加30分，也未必就百分百能录取。不到最后谁都不能松懈。”

　　上高三后，张耀艺最爱的听音乐时间也锐减，用他的话说，“课外生活就只剩下偶尔翻翻杂志的时间了。”

　　自主招生：

　　一片乱战

　　不过，一只脚迈进清华大学校门，张耀艺的压力已大大减少。在他与清华签订意向后没多久，其他高校自主招生“掐尖战”序幕拉开，高三(4)班的大部分学生都被卷入。

　　寒假，复旦大学自主招生考试；寒假后第一周，高校自主招生联盟“华约”、“北约”、华师大、华理自主招生笔试；第二周同济、财大、上外、东华、复旦面试；第三周“同盟”考试，之后紧接着交大面试…… 

　　理论上来说，高校联盟测试考一次试，就能拿到十几个高校面试的机会。但现实中，学生想去的学校往往都不在同一个联盟。 

　　对高三(4)班的学习委员奚祎婷来说，虽然学校将她推荐到同济大学(微博)，但交大、复旦她都想试。最后，奚祎婷要参加复旦“千分考”，“北约”以及“华约”三场笔试。

　　“现在自主招生的名额占的比例很大，裸考(仅凭高考成绩，没有任何加分)进复旦、交大这些名校越来越难，总归要试一试。争取到加分后，高考压力也会稍微小点。”奚祎婷解释说。 

　　于是，第二学期开学前后，她一头扎进了考试堆里。2月12日复旦“千分考”、2月19日的“华约”笔试、2月20日的“北约”笔试。尤其是“北约”和“华约”两场考试连着，两天内她在考场里待了14个小时，考了10门学科。“自主招生就是一场场的‘小高考’，难度肯定比高考大。这都能熬过来，高考能有多可怕？”

　　她说得没错，“车轮战”后，奚祎婷提前赢来了收获。3月，作为推荐生，奚祎婷取得同济大学预录取资格——只要高考分数过了一本线，她便可就读同济大学。在上海交大自主招生里，因为唱歌特长，学校承诺奚祎婷高考分上加5分录取。 

　　最后填报志愿时，她依次填了清华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和同济大学三家。“同济大学预录取是要签协议的，也就是说上海的高校我只能选这所学校。但是清华和香港中文大学(微博)是不受限制的，能拼当然要拼一拼。”

　　班主任任浩说，全班三分之二的学生参加了各个高校的自主招生，将近一半的学生拿到预录取资格或者分值不等的加分，“哪怕能多一分，家长和学生都不会放弃。” 

　　另类选择：

　　非典型出国

　　在同学看来，张亦驰比张耀艺还轻松：他甚至不用高考。

　　高三开始没多久，张亦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出国去澳大利亚。之后张亦驰便不太出现在教室，同寝室的张耀艺，也常常不知道他去哪了。 

　　同学们经历了第N次月考后，Boss“大赦”，组织同学欣赏“战争纪录片”。影片快结束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亦驰突然出现，“听说看电影，我来凑凑热闹。” 

　　确定出国的高三生，一般都收到世界名校的录取通知书，但张亦驰并非如此。

　　张亦驰成绩不差，英语常常遥遥领先。他父亲常住中国，母亲却在澳大利亚生活。寒假时，妈妈飞回上海和儿子膝长谈，此后张亦驰决定不再高考，在毕业后出国和妈妈生活。

　　“高考不是万能的吧。我有时候想，就算清华、复旦毕业生也有找不到工作的。一个人要在社会生存，赢得尊重，一定要挤高考独木桥吗？” 

　　说起出国之后的打算，张亦驰的想法更是另类：“如果我告诉你我到澳大利亚去先打工赚钱再考虑读大学，你会打我吗？” 

　　为准备出国，张亦驰参加了雅思(微博)考试，总分9分考了7.5分，相当不错。张亦驰说，这个成绩是他自学来的，课堂上的内容远远不够。

　　现在，张亦驰有大把时间自学他喜欢的东西。高三刚开始，他就开始自学计算机软件设计，腻了就和同学打打篮球。“还有一点是必须的，就是练中国功夫，中国人天生体格小一点，到了国外，什么都要靠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外国人欺负了。” 

　　张亦驰并不否认，自己的决定有点“离经叛道”：“有可能我以后也会发现自己走了弯路。但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做自己想做的吧。”

　　填志愿：

　　我们到底要什么？

　　5月19日，高考填报志愿，班里绝大多数的学生抉择的时刻到了。

　　江飘萍虽然没有争取到清华大学的名额。但此后没过多久，复旦推优生的选拔开始了。 

　　大学自主招生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考生自己报名各个高校的自主招生笔试，各校根据成绩给予5-20分不等的高考加分承诺或预录取。另一种则是推优生，由高中向高校推荐成绩好综合素质高的学生，校方面试通过后取得预录取资格，只要高考成绩达到一本录取线，就能录取。

　　江飘萍最终取得了复旦推优生的资格，她如约填上复旦大学(微博)的志愿。交志愿时，江飘萍问班长马国良要填什么学校。

　　马国良错失了复旦推优机会。不过，他取得了同济大学的预录取资格。但纠结也开始了。

　　马国良最喜欢的专业是金融，最喜欢的大学是同济。“我去过同济，喜欢那里的氛围。但是同济的金融太弱了。”他又将目光转向了上海财经大学，但学校又弱了点。到底是选学校还是选专业，马国良举棋不定。

　　“都别想了，你拼一拼复旦吧，复旦的金融也很强。”看马国良犹豫不决，年级组长于化涓也急了，开始和任浩一起做马国良的思想工作。

　　复旦……马国良不是没想过，但竞争太激烈。而且，这真的是自己想读的学校吗？想了一夜，在交志愿表的时候，马国良放弃了同济大学预录取，将复旦大学填在最前面。马国良说，他觉得有选择就意味着有放弃，放弃最爱有时也是值得的。 

　　在报哪所学校上，唐天成更“纠结”。唐天成是班上的“科技达人”，高三前，他是学校机器人社社长，还是摄影社社员。他作为大使前往台湾宣传上海世博，也多次参加全市科技大赛，获过“明日科技之星”等奖项。他觉得冬天用鼠标太冷，将发热管埋入鼠标使鼠标发热暖手。他发明健身自行车，人骑车产生的摩擦和机械能，可以带动马达发电，进而转化成风能为骑车人降温。

　　不过，高考加分政策紧缩，全市科技发明奖取消加分，在参加复旦自主招生考试时，唐天成又意外发挥失常。“千分考(复旦大学自主招生考试)没过时，情绪有点波动。经历些挫折，我们会更明白过程的重要，更明白自己要什么。平常心的修炼和知识的积累同样重要。”唐天成说。

　　最终，他在志愿里写上了同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微博)、对外贸易大学和东华大学。这是他反复权衡后的最终选择。

　　◎　后记

　　高考时间：等待绽放

　　今天起，全市高三将放假一周。作为寄宿制高中，进才中学高三(4)班的同学们还将每天在教室自习。任浩显然一点不敢放松：“毕竟是孩子，越到考试越不愿看书，得天天看着他们才行。”

　　他担心的事情很多。“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感冒生病。”“尽量不要进行剧烈运动，更不能摔坏胳膊腿。”……

　　今年进才中学理科班学生全部在洋泾中学考场考试，Boss叮嘱学生们，最好自己去考场踩点，高考那天最好让父母陪着一起去，如果在路上掉个笔什么的，家长是最好的后援团。在进才食堂，学校开出高三专窗，但一些家长怕学生吃不饱，每天中午送饭到门卫处。 “高三就是这样，要让学生觉得环境宽松，但是临考的严肃和慎重丝毫不能放松。”任浩说。 

　　不过，这些考场上身经百战的学子已经很淡定了。班里的学生孟彩敏甚至在教室外走廊上种了花：一个挖空的鸡蛋装上泥土，蛋壳上画着微笑的娃娃脸，土里种子正努力发芽，旁边一盆绿色植物正舒展着新叶……它们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破土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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