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从几千年前，那些融四大古文明精髓于一体而令人叹为观止的敦煌壁画，又欣赏到西班牙现代绘画大师达利富含想象力、荒谬感和个人主义的超现实主义作品，还在北海和美术馆有幸欣赏到现代雕塑的掘路者亨利摩尔那些巨大的实物原型，艺术的历史似乎就在我们的目光中延续。

　　而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意味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当过去已经成为过去,象征主义、表现主义、波普、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等等更为新潮艺术家所独钟，只因这些形式更能表现自我，更具有强大的视觉和社会冲击力，更适合他们强烈的入世精神和文化批判愿望。那么，当代美术尤其是当代中国的优秀美术作品要到哪里才寻得到呢？对于那些关注现实的人来说，要到哪里才能获得某种对身边生活的慰藉或感悟呢？我想，北京的画廊应该是首选之处。

　　私人画廊兴起源于固定人群

　　目前，北京共有十几家主要画廊，大多分布于京城两处。其中，在城东从建国门到国贸一线上，相继有东便门角楼、墨岚画馆、秦昊画廊和红门画廊等数家主要画廊；在以东华门皇城根儿为核心的周边地区，又有四合苑画廊、云峰画廊、画莱画廊和城市画廊等；另外，南城小红门还有一家中国艺术文件仓库，也是以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为主的展馆。在北京，能够看到最新当代艺术作品的去处寻寻觅觅也就这几家。

　　位于东便门角楼的“红门画廊”，是最典型的私人画廊。这里每幅作品和每位画家的特点各不相同，但都具有典型的中国新生力量的创造水平，从中你不仅可以看到传统的油画作品，还有新潮的拼贴和波普艺术，可以说是年轻一代画家的典范之作。红门画廊的门口就是一件隋建国的作品--钢筋捆绑下的一块顽石，这种把同样坚硬的自然事物和工业产品强行结合起来的极端做法，是否也代表了经营者对现实毫不妥协的姿态呢？对于这个问题，画廊经理来自澳大利亚的华先生这样谈到：作为经营者，更会看重作品本身所蕴含的价值，因此，应该说是给予艺术一个不可动摇的原则性，从这个角度上看，也是给了艺术家一个最大限度的创作空间。1986年他来到了中国在人大学习汉语，毕业后又在中央美术学院学习了一年艺术史。1991年华先生看到北京缺少一家专业的画廊，而确实又存在一个固定的人群：他们对艺术有兴趣，希望了解到并收藏中国的当代艺术作品。而且当时的新潮美术运动方兴未艾，多种美术流派在画界都有所分布，许多外地的画家来到北京举办画展。正因如此，华先生在他第一次做展览的场地--东便门角楼--开了北京第一家专业画廊，也就是“红门”。从那以后这里每年都有6 8场个展,在冬夏两季还会有风格不同的联展。

　　给艺术品定什么价

　　到底何谓画廊？华先生称这是不同于博物馆的经营模式。每个画廊大多都有固定的画家与其保持联系，作品将经营者、艺术家和收藏家连接在一起，三者都会从中获得所希望的利益。在一张报价表上我看到，藏品的价格从几百到几千美元价格不等，其中隋建国的一件雕塑竟达8000美元。这样的价位哪些顾客会有兴趣呢？华先生说，开业初期的顾客还仅仅是附近使馆区、宾馆饭店里和来京旅游的外国人，而现在也有一些国内的收藏家开始涉足于当代艺术，他们也有自己的眼光和品位，艺术鉴赏力也丝毫不比别人差。我们的事业发展得很顺利，经营规模也在不断壮大。现在这里正在举办“五人金属雕塑展(Metal Sculpture Exhibition)”，对这次活动，华先生显得很有信心。

　　在另一家圈内很知名的“四合苑”画廊里，我又遇到了同样是外国人的经营者--法国人马小姐。她先是来中国读书，后来在画廊打工，再后来自己也萌发了动手自己做的念头，于是就有了这家“四合苑画廊”。四合苑画廊地处繁华的东华门，紧挨着紫禁城皇城根儿，位于护城河畔北京古老的四合院中间。但这里传播的却是中国最前沿的当代艺术，有很多国际上知名画家的作品在这里展出。四合苑是两层的建筑，进门正堂是西餐厅，四壁还挂着艺术家的作品，地下的展厅完全是一个专业的画廊，淡雅简朴的装修更突出了墙上的作品。目前这里正在举办“四合画家冬季联展(Winter Group Show)”，参展的有何云昌、陈文骥、郭伟和喻红四位艺术家的作品。

　　也许是法国人特有的天性所致，马小姐更注重观念和行为的结合。譬如她谈到“四合苑”的另一位画家张大力的作品“拆”，随处可见，却被不少人忽略了。但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很有味儿”。马小姐说：“参展的艺术家几乎都不是北京的，来自中国各地，但他们的作品都反映了一个中国人共同的生活状态，你不会有任何地域上的疑惑。同样，艺术家始终都在吸收西方的文化成果，但这只是一个融合的过程。无论哪国艺术家，他最终都是要表现人类本身的生存的。外国人来到中国开画廊，也因看到了一个市场的确实存在。”

　　外国人开的画廊

　　北京有多少家外国人开的画廊呢？马小姐说还有几个，另一个比较重要的就是中国艺术文件仓库了，是一位荷兰人开的，规模应该是北京最大的。这样的经营也会有很大的竞争吧？其实不然，事实上他们私下里也都是朋友，众多家画廊都有密切的联系，如果有位客人在这里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作品，马小姐就会说，要那幅画你就再到红门画廊去看看吧，那里也许会有。

　　记者去“四合苑”的那天正是联展的开幕式，其间遇到了做行为艺术的何云昌，展品中有一件是他十一月在苏州河行为过程的摄影作品，大致内容是他独自一人在下游将五吨河水一桶一桶灌至船中，再逆流而上一公里，把河水倾倒回河内。这个作品是在强调无意义行为的有意义，很难想象他这样瘦小的身躯怎能完成如此辛苦的工作。何云昌毕业于云南美院油画专业，但后来放弃了布面油画而专心于行为艺术，多年来在国内和国外做了不少专题。在他看来，行为本身具有更大的视觉冲击力，表现方式也更直接，或者说更残酷。尽管现在我们大多数人还只能从照片、录像带上看到复制品，但这个过程本身对艺术家来说就是一次与内心的争战，同时展现在观众面前的也是活生生的“人”的作品。问他下一个作品是什么，他笑而不答，“反正还是行为”。

　　除去何云昌，另外的三位艺术家都是以传统的布面油画见长。郭伟在巨大的画面上用黑白灰暗示一个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少年欲望，喻红则关注于对身边人物的观念性的写实，陈文骥更加冷静地用单一的色彩在一尺见方的空间里描绘放大的静物。画廊不太大，来宾多是外国人，有的是在欣赏作品，有的在三三两两的交谈。

　　唐先生是位旅居国外的商人，每年都要到国内选购几幅中意的当代本土艺术家的作品装点门面，同时也在日本东京经营着自己的画廊。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北京画廊的展品，尽管上海等地也有不少，但大多流俗，“时尚的成分太多了”。所以他每次回国，都要到北京的几家画廊走一走看一看，这次偶然发现陈文骥的这幅作品，昏黄的五角星和红缨枪强烈地触动了他对以往那段日子的记忆，所以决意要买下来，收为藏品。他说，真正吸引他的是画面传达出的“冷--冷静也冷酷”，作为一位成功商人和资深收藏家，他一眼就看到作品所蕴含的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

　　一位特地从天津赶来参加画展的艺术家，他自称是画油画儿的赵潭。“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过展览了，一直在家里做些研究工作，是一种斗室独思的状态”。对这次参展的作品，他在承认“做得很不错”之外，更多谈论的是中国的艺术走向，在他看来，西方的绘画已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艺术家的想象力业已枯竭，画面走向虚无则只能去做装置了。他说，在大都市里人心浮躁，就像安迪沃霍尔说的“人人都能火上三分钟”，一旦过去了就很着急，又要想下次该怎么做才能再火起来。赵先生觉得他本人尽量保持在一个平静的环境里思考艺术，他有个乐观的预测，“在不久的将来，艺术的中心将要转到中国”。现在私人画廊的兴起也许就是一种迹象。(赵扬 青年时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