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丹是什么样的女人？

　　问：你怎么评价当下的那些女作家？你觉得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答：当下的女作家，从张洁陈染林白到现在所谓的美女作家，不管她们表面上有多么深刻，她们读了多少书，或者说她们的社会地位有多高或是财富有多少，可是她们无一例外是女人。做女人的时候就会受到她们作为一个女人的方式的影响，因此女人是喜欢穿好看的衣服的，女人是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的，这时候就避免不了这些女作家都不约而同地在不同的房间，不同的窗户口，在不同的山坡上，在不同的睡衣下，面对这个世界抖动着翻看着她们的花衣裳。她们一件件地翻看着她们的花衣裳，她们美化自己，她们以种种方式炫耀自己，可是唯独她们在炫耀和美化自己的同时，她们没有想她们的人生的最本质的最真实的经历是什么。

　　问：你不也是一个女人吗？

　　答：当然，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曾经有过自己的花衣裳，但是我和她们的区别在于我没有在所谓另类的招牌下拼命美化自己并把那些虚假到极点的所谓个人生活当成故事那样的去画了一幅不彻底的漫画，我之所以觉得我要比她们这样的人要伟大一样，我要比其他美女作家要坦诚一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写出了女人最本质的东西。在这点上，我区别于那些骗人的女性主义者们，更区别于那些不够格的女作家。我知道我做到的这一切是相当不容易的，对于一个男人尚有点忏悔精神的都那么难，那么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就更加难了，对于一个以写作为美的女人(女作家)而言，尤其是对于一个在周围的人看起来形象还很不错的，还年轻的，并且今后还要等待着一些人生的种种机会的女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是难上加难了。

　　问：可是也有很多很年轻的女作家她们也很真实的表达了她们那样的生活，而且写出了爱啊恨啊男人女人之间的事的这样一些女作家，你不认为你这样说有欠公平吗？

　　答：当然，有些女作家因为写出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一时间还比较走红，人们就以为她们真的说出了她们的老实话了。实际上我从这样一些女作家，尽管她们现在很流行，我仍然看到了她们的虚伪，仍然看到了她们在无限地杜撰自己所根本没有体会过的生活，她们根本就没有把人生的这些一些最有价值的东西很好地表现出来，因此像这样的女作家，不管她们号称自己是什么代，也不管她们说她们现在已经把所谓的另类生活表现得有多少了，她们说她们是另类，她们也说是新新人类，她们是说她们是完全不同的小说家，不管她们怎么样，因为她们是人，而她们没有很好地表达人身上本身所应有的东西，所以我认为她们是不成功的。

　　文学作品中的性应该是什么？

　　问：你如何评价她们在书中的性描写？

　　答：尽管有些人说她们以大胆地写了性，大胆地写了她们和一些男人之间的男女关系，就觉得他们已经很了不得了，实际上她们首先写的这些东西是虚假的，其次她们并没有很大胆地更多地写出她们的内心体验。因此她们这些东西，从文学史上而言意义是不大的。因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难道说仅仅是性吗？难道仅仅是一般性地勾勒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吗？不是这样的，即使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故事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一定是我们这个时代心灵的，良心的适拢?是与许多人的眼泪和罪恶相连的故事。

　　《乌鸦》丑化中国女人？

　　问：有人看了你的《乌鸦》之后，感觉你是在丑化中国女人。你怎么看？

　　答：刚才我已经说了，许多作家的作品都是经过了精心美化的东西，这并不真实，并不本质，那么我在建立在我自己的生活经验基础之上，完成了对人的一个基本状态的思考。它不是丑化中国女人，而是非常真实地揭示女人身上的一些罪恶的东西。如果说把一个人身上罪恶的东西表达出来难道就说是在丑化他吗？问：那你怎么看待罪恶两个字？

　　答：由于有人的存在，就有他的罪恶的存在，有罪恶，就需要忏悔。人是或多或少都是要犯错误的，甚至要犯罪的，人天生由于他自身的弱点，他就要对社会或者对别人会勾成一种伤害，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你只要为获得你自己的利益去挣扎去努力去流泪的时候，就已经对别人相应地构成了伤害，这就是你所犯下的罪恶。可是我的那些女性同行们她们没有一个是承认的，她们不愿忏悔，她们不愿分析自己的内心，她们没有仔细地去体味去检查在她们的眼泪里究竟含的是什么东西，含的难道说都是纯情的委屈，都是圣洁的露珠，还是这个眼泪是复杂的，是混杂的，里面有自己的委屈，有的时候是真的委屈，是别人伤害了你，里面却更多的存在着别的东西，比如说是你伤害了别人，你给这个世界犯下的你永远一想起来就要悔过就得过忏悔这样的一些东西。

　　中国人缺少一种基督精神，缺少宗教里面所应有的一种忏悔，尤其是中国的女人更是缺少这种东西，然而中国的女作家们，她们像许多一般化的女人一样，去写一些风情，去写一点所谓小镇上的小历史，去写上一些风俗俚语，去写一点男人和女人的一般的故事，去写一些她自己所曾受到的一点小小的伤害，等等，唯独她们没有把所有意义上所谈到的东西和一种巨大的分析巨大的内在以及对于自己的批判精神结合起来，因此我认为她们是失败的，然而仅仅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我认为我比她们都成功。

　　出国的女人，为什么会流泪？

　　问：听说你在新加坡生活过多年，是这样的吗？

　　答：曾有一段时间出国成了一种时毛，成了一种时尚，去了美国，去了英国，去了加拿大，去了日本，去了澳大利亚，去了新加坡，去了香港等等，去了所有这样一些国家的人，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不管他们混得好还是不好，他们都已经开始露出了他们的洋装，露出了他们里面穿的洋装的里面一个衬衣的小角，他们开始学着外国人的姿态去说一些ok，耸耸肩膀摆摆手，他们甚至于开始说中国的这呀那呀不好，这里面其中也有一些是做文化的女人，当她们回来的时候，本能使她们要把自己出国的目的以及回来的目的拚命地去美化。

　　面对这样的一些人，我内心是难过的。我难过是因为我也曾经加入过这样的潮流，也是这样去的，也是这样回的，她们也是跟我一样，然而大家共同把自己的生命消在国外那么一些年，为什么面对自己曾经有的一段生活，如果是在渴望表达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真实一些呢？中国的女人们踏上了出国的列车，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她们的内心以及她们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很虚弱的，如果你不是那么虚弱，在这里一切都觉得很满意，你为什么要走？

　　很多人到了国外，所有去撒谎去骗人事情自己好像都忘了，自己给别人展示的是一些经过了美化的东西。对于这些美化的东西，我们已经看得够了。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了，我们已经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女人们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地一遍一遍对我们说起了她们在国外去过的一些景色非常优美的地方，她们享受到的一些品质非常高的生活，她们碰到了一些多么具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或者女人们，他们说他们在国外听到了一场很棒的音乐会，在音乐会上，她们为钢琴声为小提琴声他们流泪了，每当我听到这样的女人面对我说这样的一些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们太恶心了。所以我就是要撕破她们的伪装，把她们的最真实的眼泪表达出来。

　　问：那是一种什么泪？

　　答：我在新加坡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同学，她的爸爸妈妈都是中国部长级的干部，她在国外很轻松就获得了很好的待遇，她的爸爸妈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钱，使她在国外能够维持一种非常好的生活，使她维持住了一个公主般的骄傲，可即使是这样，当她碰见了一新加坡男人的时候，当她想要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我也在她的脸上在她的眼神深处在她故作轻松的笑容里面，发现了哀求的表情，发现了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不平等。这样的不平等更何况是像我们这样一些有时甚至是有些贫寒的女性知识分子？我们出了国以后我们靠什么呢？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出国？我们想得到什么东西？我真是想跟我们一块出去的女人们以及留在国内对她自己未来的生活所抱着希望的女人们一起探讨一下，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你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女人？你们难道说在生活里面会仅仅为音乐会上的钢琴声或小提琴声去流泪吗？更多的让你们流泪的东西是些什么？

　　我知道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我也知道她们骗不了我，她们内心想要的东西其实跟我笔下的跟我见过的跟我所体会过的很多女人是没有更大差别的，然而她们在撒谎。当然她们撒谎是她们的自由，她们不是女作家，她们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们想要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她们还要继续撒谎下去，她们骗男人，她们骗社会，她们明明心里面想着钱，嘴里却说的是小提琴，或者说是诗歌，说的IT，说的是网络，这我都不怪她们，因为她们是普通的女人，她们最终是想要寻求一种保护，想让别人不再伤害她们，她们要把谎撒下去，直到她们死为至。

　　可是我的女作家同行们，当你们面对你们所经历的生活，你们也像其它的女人一样视而不见，忘了，你们在说你们很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时候，你们却恰恰把你们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了说，看我的乳房多美，我的胸部皮肤多么好，我的脖子直到现在还年轻，你们看，我的手是经过修剪的，我的腿也是经过了修饰的，然而你们作为一个女作家，你们这样做是不应该的。我不反对你们把衣服一件件剥开，让男人或让这个世上的一切人看所留下的东西。但是我相信除了你们的肉体之外，当进入你们的心灵的时候，我真是希望你们能够坦诚到让周围的世界看到你们的内心，看到你们所有过的非常真实的一些故事，这样的故事之所以能够打动我们，或都说能够对这个世界会有某些价值的话，是因为它反映了一个女人的最本质的东西，对不起，我的女性作家朋友们，我比你们先走了一走，我做到了这一点，而你们做不到，你们永远拿着你们的花衣裳去招展，去对这个世界说，我很美，我的外表和我的内心都是美的，就像契诃夫说的一样。

　　有人说《乌鸦》这本书是一个女人对男人所主宰的社会对金钱所主宰的社会的一声呐喊。但是我本人却认为我不是呐喊，这仅仅是我自己的呻呤。甚至于在我自己抚摸着自己的伤口的时候，已感觉不出来更多的疼痛。一个经历过像我这样的事情的女人，我已经没有力量去呐喊了。默默地甚至于尽可能平静地把这样一段生活表现出来，我就觉得很够了。

　　《乌鸦》是一部罪恶的书？

　　问：《乌鸦》是一部罪恶的书？

　　关于《乌鸦》说的是一群中国女人，她们对中国的男人失望以后，又跑去找国外的男人，她们以为国外的男人不会让她们失望。结果只要有人的地方，它就是男人和女人互相冲突的地方，它也是男人和女人互相交流的地方，交流和冲突的最后，就导致了这个女人和这一群女人的更大的更深的更加无限的失望。失望过后，她们就杀人。她们是不是最坏的女人，难道说她们会比你本人或者你所熟悉的其他女人更坏吗？不是的，女人就是女人，她们为了生存，她们自己为了自己能够生活得好一些，于是她们有了理想，这个理想又成了她们背上的包袱，渐渐地这个包袱成了她们背上的罪恶。罪恶终于成为一个女人身上的永远卸不去的十字架。

　　不错，这正是一本关于女人罪恶的书，一本关于女性知识分子的罪恶的书。这是一本与以往任何女人所写的不同的书，因为在那些女人的笔下所流淌出来的都是她们所编织出来的貌似苦涩的浪漫故事。而只有在这部书里我们能够看到一个女人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什么东西才使她们真正去哭，去笑，是什么东西让她们去死，又是什么东西逼得她们去杀人。

　　《乌鸦》属于妓女文学？

　　问：有人把你的《乌鸦》称为妓女文学，你怎么看？

　　答：我认为这很正常，因为在这个社会上优秀的男人太少了，而更多的是一些很庸俗的男人。前天长江文艺出版社为他们的新书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当时有记者就问我怎么看待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在我写这本书时我已以感到当别人看了这部书以后，会把书中女主人公和写这部书的作者都看作是妓女，我对这个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在这本书中完成了我对女人、人、人类的基本生存状态的思考。至于我是伟大的作家还是伟大的妓女，那得由看过这本书的人来评价，我九丹就是我九丹。

　　在那个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我如果有人把我当作妓女作家，你承不承认。我说妓女作家是你们提出来的，我当然不承认，但是你们要真的这么说，那是你们的事，我也并不反感，如果你们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我是不是一个妓女，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如果你们要打听一些细节问题，如果你们是坚强的男人，可以单个约我采访。但是面对这个问题，我只想请你们能不能公平一点，我请你们在你们的周围找一个不是妓女的女人出来，找一个干净的女人出来，找一个天使出来，哪怕是一个，我也想看一看，包括你们的姐妹。

　　有些女人们也许不是真的在做夜总会那个行业，也许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她们不够格，就像大学教授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缺少一个因素把她们顺引到这条路上来，但从女人都是利用声色通过男人而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来看，女人和女人是没有差别的，女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从本质上来看都是妓女。因而我们没有权利去鄙视那些不走运的女人，没有权利去鄙视那些倒霉的女人，没有权利去鄙视那些犯了罪的女人，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不应该感到自己是干净的，而别人就是肮脏的，我们要干净就一起干净，要肮脏就一起肮脏，要卑鄙就一起卑鄙。我想一千次地重复这样的一个观点，就是女人都是一样的，女人从本质上来讲都是妓女。为这个问题我不想和任何人争论，我只想把这些主张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