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不久因为《死亡日记》而引起震动的上海青年陆幼青下葬的前夕，他的妻子时牧言与女儿来到了北京，会同华艺出版社、北京新华外文集团首都发行所等单位，举行了向中国抗癌协会癌症康复会捐赠陆幼青遗作《生命的留言》的赠书仪式。在这次活动中，陆幼青的妻子及众多的医学专家和抗癌明星们展开了关于生命话题的讨论。由于一本书得到社会如此大范围的关注已不多见，由于一本书引起的关于生与死这样宏大而又庄严的话题就更加不可轻视。

　　与陆幼青共同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的时牧言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女性，皮肤细腻，整个人比她过去的照片瘦了很多，举止端庄娴静，话音轻柔。可能是这几年来流的泪太多了，她的脸和眼睛多少有一点浮肿。

　　就是这样一个娴雅的女子，扶持着自己身患绝症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走过了6年艰辛而漫长的岁月。

　　把遗憾减少到了最小的程度

　　是《死亡日记》让陆幼青和他身后的这位女子甚至他们的女儿走到了大家面前。在陆幼青去世一百天的时候，谈起这本书，时牧言已经非常冷静而理智了，她的言语里夹杂着回忆及反思，她说：“当时，陆幼青拿到这本书以后，认为能引起这么大的关注是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他觉得这其实是大家对生命的一种关注，因为这本书，我们全家在精神上得到了那么多支持和帮助。现在陆幼青虽然去世了，我在精神上不断调节自己的同时，也会尽量为社会多做点什么，从低迷的状态中走出来。”

　　陆幼青去世后，仍有很多人不断地与时牧言联络，而谈话却不仅局限于对她的慰问，因为陆幼青的坦诚，他们也把她当成了可以坦诚相对的朋友。她说道：“一个多星期前，我接到西安一个读者的电话，她很想和我聊聊。她的先生三年前也是胃癌去世的，但有一个非常大的遗憾，就是到最后家里人也没有告诉他得的是什么病，他先生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她感到这是她继续人生道路的终生遗憾。

　　的确，我曾经与陆幼青和孩子共同经历了痛苦、孤独和无奈，但是我帮助他完成了他的心愿。陆幼青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他对父母亲人的爱，对社会的爱，同时也得到了整个社会的爱，包括我和孩子都得到了社会的爱与帮助。陆幼青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得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出了光芒。最近我在整理物品的同时，也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我发现，他人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精神永远陪伴着我们，我们把遗憾减少到了最小的程度。现在我和女儿说起他时是笑着的，我们为他感到骄傲。女儿说，如果有人问我最崇拜的人是谁，我会说是爸爸。

　　这其实就是临终关怀。但是有很多病人家属怕病人承受不了，始终把病情瞒着病人，而病人心里往往是明白的，他们只好带着很多的孤独和无奈离开了世界。他们去世之后，家人多半会在病人的日记里发现他们已经了解一切。其实病人还能做很多事情，能够让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非常有意义。

　　怎样才能帮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出光芒，实现心愿，特别是不要让他们认为自己是死刑缓期执行的人？”

　　说到这里，时牧言播放了一段陆幼青在临终前自己独自录下的话，在剧烈的喘息声中，陆幼青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已经很难听懂了。时牧言翻译道：“他说，写这本书有一个很宏伟的目标和愿望，希望书稿引起轰动和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形成一个社会热点，以此吸引社会各界来关心肿瘤人群的生活质量，尤其是那些低龄的，或者像他那样肩负家庭重担的肿瘤患者的生存状态，并希望能够成立基金会这样的组织，每年能够帮助几个这样的人，他就非常满足了。”时牧言表示，今后，她将致力于这方面的工作，以此来回报自己的先生和社会。

　　死亡教育在中国很难开展

　　说到这里，中国抗癌协会癌症康复会主任委员张宗卫、医学专家李萍萍、12年前即已被宣判死刑的抗癌明星宋琳琳等人纷纷表示赞同，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张宗卫先生谈道：“无论社会如何发展，绝症是永远存在的社会现实，《生命的留言》正是向社会提出了如何面对死亡的问题。受传统思想影响中国人忌讳谈论死亡，临终关怀事业在中国发展很慢，死亡教育也很难开展。前一段卫生部的领导到ICU(重症监护病房)看过后，很有感触地说，人到了弥留之际还一定要放到ICU，周围全是铁家伙，病人想和家人说句话也不行，家人也只能从玻璃窗往里看，病人最后连一句话也留不下，非常遗憾地走了，这难道是人道吗？

　　对于一个病人来说，他最基本的权利是知情权和选择权，现在我们在这方面的宣传不够。我们提倡对肿瘤病人要公开治疗，更重要的是病人有对治疗的选择权，就像前一段有人抨击陆幼青放弃治疗是不对的，其实，病人有权选择安静、舒适地走完人生道路，这不是对错问题，这是人道问题。”

　　几位专家认为：现代人每天都无法避免地面对天灾人祸，如何建立健康的生死观，如何帮助无法救治的人安然地离开人世，成为一个自我实现的强者，是我们全社会应该思考的问题。

　　专家们还透露，从今年5月份开始，李嘉诚赞助的“宁养院”将正式在肿瘤医院成立，该院将利用李嘉诚的赞助基金为肿瘤晚期患者免费止痛，甚至可以送药上门。

　　祝愿更多的人从陆幼青的《死亡日记》中得到启发，健康地面对生死，让更多的人把遗憾减少到最低。(李晓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