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德:为做快乐鸟Q画市井人
西九龙中心,大约属全港九最市井、人流密度最旺的购物中心之一,各大型连锁店按例占据了商场内大部分店铺,散落在各层商场的别具风格的各种“车仔档”,更形象具体地诠释了“动感”香港的“动”字。
自称漫画伯伯的陈伟德就在这里开档,紧靠着人流频密的自动电梯,据说风水很旺。仅仅这巴掌大一块约一个平方米左右的档位,一月租金也要好几千。档口高挂着他头戴鸭舌帽、口咬画笔的漫画版招牌像,令但凡走过他档口的,都会不期然停下来望两眼。
“西方有街头艺术家,来到香港就变成小贩,不是艺术家了。艺术家在街头作现场表演,也是城市景观之一。像香港海傍这么多地方,为什么不划定一块给有专业水平的画家,像西方很多城市一样?如此令艺术家有个安定谋生的地点,城市也多了景观,对发展香港旅游业大有好处!”
漫画伯伯还是有他的牢骚。
“话说回来,这里也蛮不错的,又有冷气又有灯火,画得倦了抬头一看,幅幅都是人世风情。在这里画画,每天接触不同的人,对我来说,都是一件新鲜和开心的事。”
从PLAYBOY到“漫画伯伯”
阿John是陈伟德的英文名字。摆档以来他又以“漫画伯伯”自称,因为通俗易记,也就这样叫开了,其实白发苍苍的阿John,外穿紫红夹克衫内配彩格仔恤衫,十分有艺术家气质。听人赞他靓仔,阿John更来劲,从贴身腰包摸出他后生时的黑白照片。
后生时的阿John是一名如假包换的Play boy,游泳、打曲棍球,蓝球更是有专业水准,现在时不时也会在球场露两手,阿John的另一个爱好是飞车。60年代那阵,时兴驾大马力的车,如奥斯汀车,不过阿John最长情的还是那种四四方方的英国Cooper车;阿John后生时还热衷与友人夹Band、做鼓手……
现在?除漫画外,还喜欢收藏和研究古玉器,在他档口内,就有本关于古玉器研究的书,空闲时就拿出来翻一下。
挥手弹指间,当年的Play boy成为“伯伯”,从被美国油画商特别来香港挑中的油画家到摆档画Q版漫画,这其中原本也充满人生的无奈和妥协。
12岁开始跟曾任教于北平国立美术专科学校(中央美术学院前身)的父亲习画,最初就是对着木头写生,再是画风景写生……后来,美国的油画商到香港来选一批画家画“行货油画”,才十七八岁的阿John给“相中”,开始了画“行货”的生涯。
虽然当时画行货油画一个月就有800来元(在三四十年前,这是很高的人工),初时觉得很美满,一度也认定为理想的终身职业,但后来发现唯利是图的画商竟将他呕心沥血的创作作品交到劳动力低廉、成本也低的地区找人临摹,像工厂的流水作业样大批量复制,并且任意将其创作意念模仿阉切,觉得越做越不是味。
“天天一个人面壁画画,就像在画钞票,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这样一画画了十八年,竟有十年没有加人工,实在心有不甘,毅然转职。
岂知才离“狼穴”,又入“虎口”。
那是一所环境极其复杂的娱乐机构,至今他都不愿提及那个机构的名字。
“虽然有人说那是一个‘英雄地’,但在我,是一个恶梦,各种人渣都汇集在一起:满身铜臭的、追名逐利的、讲打讲杀的江湖人士……工作辛苦自不用说,每天由早上10点工作至深夜12点,人事的复杂才叫人心力交瘁……”只是当时已结婚,生活担子日益加重,只好面对现实,十年中完全放弃画笔,在自己痛恨的圈子里日捱夜捱,一心拼命赚钱。
四十多从头来
终于他熬成了老板,有了“话事权”,缓缓松了口气,忙里偷闲拾起画笔,重新在街上开始了写生。
十年后重拾画笔,第一感觉是什么?
“手震。当时心想,死啦。幸好两个月后,情况终于有所改善。”
此时的阿John已有40多岁,他重新苦练画艺,因为内心太迫切,因此练得“几近忘我”,有时上了14小时班回来,也会一下子画到天亮。
两年前,做时装生意颇成功的太太对他说:“好啦,你捱了大半辈苦,现在轮到我出山,你可以轻松点,做回自己喜欢做的事。”阿John终于“脱离苦海”,跳出名利场,重拾画笔。
“有时我想,我有今日,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画画,即使当年为了生活,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身处红尘浊世的‘名利场’中,但心里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一定要跳出来。拜谢那段时日的磨难,将我的画艺带到另一境界。”
或者,这正如他自己所讲:“做人不要怕被人看轻,不要听人家如何讲,最重要是要保持自我!”
自去年8月,除春节放假三天外,漫画伯伯日日要搭半个钟地铁来摆档,每天下午1点至晚上10点,为客人即兴或参照相片绘Q版人像(卡通式)。
“反正在我,画画就是一种享受,自由自在的。”
两年漫画拼足四十年的油画功力
学院派出身,最欣赏“印象派”画风,足足画了四十几年油画乃至成为香港出口油画发起人之一。阿John开始尝试以漫画笔风作画,不过是近两年的事,因此他坦承:“以漫画来讲,我不过只是幼稚园的水准!”
“潮流兴漫画式肖像,本身就是社会有这种需求,市场有这种需要。”
“做人不能固步自封,要不断挑战自己,才会有进步。”
毕竟有扎实的美术根底,一如现代舞需要良好的芭蕾功底,现代乐需要深厚的古典音乐造诣,他笔下的Q版肖像,鬼马生动,个性鲜明,他画Q版肖像,用彩色铅笔,一般15分钟就可以画好一幅,黑白漫画则只需5分钟;素描,也只要20多分钟。
去年刚刚摆出“漫画伯伯”档口,立即被首届香港漫画节主办单位之一“凌速传播”老板梁中本一眼看中,特别邀请为漫画节表演嘉宾,并又早早预约了2001年的漫画节表演嘉宾。
“漫画不简单,自己画了两年才发觉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阿John一再强调,“从学院派转向漫画,转型过程全靠自行模索。我是画家,只会在学习期才会模仿他人,长期模仿,只会成为别人的影子。”
阿John特别欣赏西洋漫画,他认为不少西方漫画家都是有根底的画家出身,他们的创作充满生活哲理而不净是搞笑,对人物肌理动作处理、神情的表现,十分细致入微。反观香港本土漫画,太过一窝蜂,少个人风格,商业味太重。
转型两年,成绩不小,除了漫画节已请他为指定表演嘉宾,早前情人节,不少酒店邀他作现场表演,捱得他差点累病了,也有财团高薪聘他,他却一口回绝:“如果你给我高薪,不就是买下我了?我已给买怕了,宁可做只快乐的小小鸟!”
阿John还试过收学生,由小学生到成人都有,“我教学生,会以提高他们对美术的兴趣为先。”他说。不过,收百多元钱,实际却上了三个钟的课——他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但马马虎虎过堂又不情愿,所以现在谢绝收学生,“等我再老点再讲了。
经过几十年人世浮沉,谈到对自己往后人生的要求,阿John说:“最希望有一日,我画的画不用签名,人人都知,这是漫画伯伯阿John画的!”
(文—程乃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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