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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第一刑事大案”公审目击纪实

http://www.sina.com.cn 2001/05/17 10:14   新周刊

  4月21日,10:49分,重庆;11:29分,湖南常德;两地同步进行的张君团伙特大持枪抢劫杀人案一审判决结束。张君、秦直碧、全泓燕、严敏、莫金英、纳波、朱加武、王俊、李泽军、陈世清、赵正洪、严若明、许军、李金生14人判处死刑,陈世星、杨明燕判处死缓,杨明军、王雨判处无期徒刑。

  一审判决显示了政府打击黑社会势力的信心,但张君们制造的死难与悲剧仍在国人心中留下伤痛。

  重庆四日

  张君团伙的第一桩命案在重庆犯下,最终将之捕获也在重庆。张君在重庆一共杀了5人,重庆人对张君的仇恨只能用恨之入骨来形容。宪法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知情权。不过,这一天对于1600万重庆市民来说,他们只有看热闹的权利。

  4月13日

  模拟审判。绝大多数记者因无旁听证无权进入。为了获得第一手材料,华商报一位记者将录音机话筒从紧闭的大门上吊下去偷录;上海《新民晚报》一位女记者则将面部紧贴门缝,边听边飞速记录,几分钟后,本来漂亮的鼻尖就变成了黑头;《武汉晨报》的刘国勤因1999年1月3日张君抢劫武汉广场时曾冒死拍下张君犯罪照片,这次很幸运地以证人身份进入法庭。

  重庆市公安局对面一家小饭馆的老板娘告诉记者,张君被捕后,逃跑过一次(后经证明是谣传)。晚上10:00,记者欲搭乘的士去张君的押解所在地——位于石板坡的市第一看守所,司机拒绝搭载(这也是张君系列命案的后遗症之一,的士司机人人自危)。

  4月14日

  早7:00,记者赶往石板坡。两位卖豆浆的老太太见到记者们胸挎相机,以为是城管叫来“曝光”的,赶忙解释说:“我晓得今天要审张君,城里打了招呼,天亮了就不卖了,你照啥嘛!”

  7:35左右,张君被两名法警押解出来,头微低,穿深色衣服。张君被押解上车后,几辆标有法院字样的警车不断变换位置,此时看管所门口已聚集了大约百余人,整个石板坡正街两边都站满了穿拖鞋打着呵欠的市民,大约每隔50米就有一位警察巡逻,气氛森严。

  7:45,首先是两辆捷达警车开道,其后四辆金杯客车,之后一辆坐满荷枪神弹的武警的吉普,其后又是金杯和武警车,一共16辆车缓缓地驶出看守所,看守所门外人群开始骚动。有眼快的看客告诉记者,尽管变换了秩序,张君还是被押解在那辆牌号渝AA216的警车上。

  7:55,车队到达市中院,此时门口已聚集了上千市民。几百市民紧跟车队涌入法院大门,记者们冲在最前头,法警们挡都挡不住。后来十多个警察用身体排成一排才将围观群众逼退。媒体记者被请出门外。

  家住茄子溪石棉厂的退休工人潘学香为了看今天的公审,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今早5:00就起床,7:00就赶到中院,但还是没看清张君的样子。

  8:28分,五名西装革履、头发锃亮的辩护律师进入法庭,其后约5分钟,中央电视台的采访车驶入。

  上午9:00,主审法官宣布:“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一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审,带被告人到庭。”张君等11名犯罪嫌疑人被押解入庭,逐一核对被告的姓名、年龄、民族、籍贯等用去了大约20分钟。

  旁听席绝大多数都被重庆当地公检法系统、受害者亲属、证人占据,《重庆晨报》虽然也有两名记者混入审判庭,但在下午情不自禁掏出笔做记录时被法官发现,随即被没收旁听证赶出法庭。

  9:20,被害人王礼明之妻杨兴凤与女儿王晓娅出现在法庭门口,但因为没有旁听证,她们被告知下午再来。

  10:55,被张君枪杀的沙坪坝友谊商店清洁女工李健清的丈夫朱哓松满面泪痕欲闯进法院,被警察挡住。而此时法庭内由公诉人谷安东宣读的17000余字的公诉书刚刚读完,宣读过程中,旁听席上受害者亲属不断擦拭泪水。审判长问张君:“你对起诉书上所指控犯罪事实有何意见?”张君说:“没意见。”在此之前,张君再一次拒绝了法庭为他安排的辩护律师。

  然后,其他十名被告被押出审判庭,只留下张君一人,第一宗调查案件是1991年6月25日“湖南津市抢劫案”,张君说作案用的子弹是从一个当兵的老乡那里借来的,借口是“用子弹的炸药来治病”。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法警为他松了松手铐。

  11:20,重庆千禧年律师事务所于军明到庭外买水喝,向记者透露了法庭上的情况:进法庭要经过三次检查,任何录音或摄影器材都被禁止带入,也禁止做笔记,张君在法庭上依然嚣张。张君也讲普通话,但由于口音不标准而且声音低沉,旁听席上不大能听清。11:50左右,买水进入法庭的于军明因为泄露法庭内容而被没收旁听证驱逐出庭。

  12:00,中院门口人越聚越多,许多市民手捧饭盆一边吃饭一边张望,几个卖报纸的小贩吆喝“看公审张君,湖南那边的消息”。挑着小担子的路边摊也挤过来在人群中穿梭。

  13:00,庭审继续进行。这时候杨兴凤与王晓娅又一次聘在法庭门口。不久,杨兴凤被带入法庭,王晓娅一个人坐在小花坛边发呆。法庭门口大约有500人,好多人爬到了树上看。法院内的庭审进行到“重庆渝中区和平路抢劫杀人案”时,张君的情妇严敏翻供说自己被逼迫的。张君说:“我的女人我都打,但那次抢劫银行绝对不是我逼严敏去的。”到调查“重庆沙坪坝友谊商店抢劫杀人案”时,柜台营业员同意出庭作证。张君说:“你应该感谢我,当时没有杀死你。”

  13:45,张君向法庭请求能否会得舒适一些,法庭同意了他的请求,为他更换了被告席上的铁制椅子,并加上了软垫。

  18:10,宣判长再次宣布休庭,张君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1小时后庭审再次开始,夜色中市民也越来越多,直到22:30分庭审结束。

  22:45,警车开道,16辆车缓缓驶出中院大门,开往看守所。一个老市民说:“等了一天,啥也没看到。”另一人说:“要是有现场直播也不会这么乱。”

  4月15日

  7:00,重庆解放碑的一家食店推出“张君包子”,广告语是“吃了解恨”。

  9:00-12:00,庭审承续前天将张君22次抢劫、杀人、伤害的罪行调查完毕,又进入到非法买卖、运输枪支弹药部分。张君对指控和证据均表示“无异议”,说话透出一股绝望情绪。他大部分时间耷拉脑袋看着地面,当公诉人质证时,他才仔细地看着大屏幕。与庭审第一天相比,张君明显少了那股嚣张气焰。尽管犯罪嫌疑人之间“狗咬狗”般的互相推诿,但张君的供述有保杨(杨明燕)舍秦(秦直碧)的倾向。

  旁听席上仍是座无虚席,当公诉人出示大量证据后,人们都为张君团伙犯罪手段的残忍所震惊。

  13:00-17:00,接受讯问、质证最长时间的被告人自然非张君莫属。下午,张君又主动要求站起来受审,审判长又准予。张君站立后,不停地挪动身子,眼睛仍然盯着地面。

  本案第八号被告陈世星,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越南老归侨,她被指控非法买卖枪支罪。陈世星只会简单的云南话,法院为她配备了一名越南语翻译。她话还挺多。审判长不得不告诉公诉人和律师:“由于语言沟通的问题,请你们讯问她时尽量简洁明了。”

  公诉人就张君购买第一支枪讯问七号被告朱加武时,全鸿燕的辩护律师举手说:“反对!”而这宗案与全鸿燕没有关系。审判长宣布:“反对无效。”五号被告莫金英的辩护律师又举手要求讯问朱加武,审判长语气不悦:“庭审由审判长主持,请按程序发言!”全鸿燕的辩护律师说:“我说的正是审判纪律……”审判长厉声打断:“警告!不是案件直接当事人的律师发言,须讲明理由,并得到本庭许可!”

  4月16日

  22:00,张君团伙案在渝的一审审理结束。除少数被告人对少数指控犯罪事实有异议外,大部分被告人对自己的罪行予以认罪,首犯张君更表示“没什么可辩解的”。

  自行辩护时,张君语言迟缓,声音低沉,还伴着一阵阵抽搐。“我对自己的罪行没什么可辩解的,请允许我在这里向全社会说几句话。”

  “我走上这条路,主要原因是贫穷。我家在农村,12岁时母亲得癌症没钱治,去世了,父亲也长期患有肺结核,家里一贫如洗,所以我想发财。还有一个原因,是我17岁时打架被判了3年(注:其实是送劳教3年),我觉得只不过打点小架,就被关了3年,一直不服。出来后那种反社会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我还牵挂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希望你们长大后多读书,多学法律知识,做个好人。”

  张君的这些发言其实已偏离了辩护的主题,但审判长并未制止,而是让他继续独白。

  “我还要向没有枪的受害者和你们的家庭说声‘对不起’,现在想起来,以前有些事情确实做错了,但我没办法,因为我要生存。”

  “请求法庭给我判死刑,我心服口服。另外,陈世清、李泽军、赵正洪也应该判死刑。其他的人,请法庭具体情况具体处理,不该杀的就不要杀。”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最后,祝我们的祖国更加美好!”(文—朱坤)(感谢新华网、南方都市报同仁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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