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对不起，还得拿张爱玲说事。

　　张有一句谈女人的名言被广为引用：“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的角色的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言下之意，她自己也是。

　　可惜她能表现出来的最大勇气不过是奇装异服，而且从留下来的资料看，还不是袒胸露背、春光乍泄那种，什么老祖母的大棉袄，想必没啥性吸引力。像《滚滚红尘》那一路的，一厢情愿地美化她的私生活，秦汉把胡兰成演成个一身傲骨，款款情深的男子汉，差点连其汉奸之名都要洗脱。终于有个蒋芸忍不住了，跳出来“替张爱玲叫屈”(《万象》2001年2月号)，毫不留情地数落她“总是在不对的时候，碰到不对的男人，连平凡女人都不要的男人，她却选上了，对于男人的品味之低，令人吃惊。”

　　张爱玲赴美后，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媒体赞美说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好奇的女记者去翻她的垃圾，写出文章来，被有正义感的报纸拒登。在尊重她的名义下，有限的几个朋友轻易都不去打搅她。连她的孤独的死都被认为是自觉的选择。从来没有人想想，她的自闭，孤高，难以相处，是否意味着心理疾病，她所陷溺日深，不能自拔的，也许恰恰需要一点外力……

　　外表看来越强大，骄傲，意愿越被尊重的女人——才女，发生心理问题时得到帮助的机会越小。把你架起来的人，可不给你端梯子下来。结果是，才女用自己的生命演一出悲剧给大家看，张爱玲的话：“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观众喝彩了。而她就殉了这手势，有苦说不出。

　　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张爱玲，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只是因为不能说更近的人和事。我们的传统是为死者讳，什么都捂得死死的，哪怕桌子底下流言翻飞。最惨的是因为拿不到桌面上，连辟谣的机会都没有。悼亡的文字更是不约而同地粉饰太平，像在说八竿子打不着的另一个人。情理上是往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从来没有彻底的悲剧。唏嘘一番，感慨一番，明天的太阳又升起来了。

　　幸福的“臭娘儿们”

　　女人的才华有两种，一种在遣词造句，一种在情场争锋。可惜我们历来的教育是女人要矜持，不动声色。男人送上门来，垂着眼皮看一看……所以擅长的是拒绝，不是争取。只有妓女，才懂得技巧地向男人讨礼物，至于淑女，是接受不喜欢的男人的礼物都是羞耻的。而兼具这双重身份的才女算来算去大家多少知道一点儿的恐怕只有那个柳如是了，如此看来，一本关于她的很学术的书《柳如是别传》近期卖得很好，也就不奇怪了。

　　无为而治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如果特别美丽的话。亦舒小说里的“我”总是过时的，被动的女人，不管是失婚的，还是老大未嫁的，最后都有像模像样的男人主动送上来了——因为美丽的缘故。亦舒本人可不美丽，所以“我”总带着牢骚的腔调。在现实中，生为才女而又长得美丽的，上世纪初有个林徽因，世纪末有个黄碧云——不过如此吧。像三毛、杨二车娜姆那样的女人，不美，又有心计，现实中不缺少男人，而又有着横泼的风情，不免被高尚人士目为“CHEAP”。

　　才女的标准是苛刻的，林黛玉得到眼泪，薛宝钗只得到讥讽——她对男人太有心机了。可是她有什么错呢？

　　再有才的女人也不过是女人，与其得到尊敬不如得到爱，哪怕是作践的，变态的爱。

　　什么都可以像张爱玲，感情方面千万别像她，要么玛格丽特·杜拉可以考虑，老得颤巍巍了还能搞掂大学生，多好。

　　一个一贯说话刻薄的男编辑有句名言：“百无一用是书生，万无一用是才女”。据我所知，他的周围就有不少才女，高兴起来，他叫她们“臭娘们”。

　　如果能得到俗世的幸福，“臭娘们”就“臭娘们”吧。(文—榭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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