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构成“现象”了吗?

　　“小鬼”要当家

　　近一段时间以来，越来越多的出版商仿佛从韩寒、黄思路等少年畅销书作家身上觅得市场法宝了一样，四处寻觅那些资质不错的少年“写手”，继而炮制成书，冠以“另类”、“新人类”、“80后”、“留学哈佛”等种种说词进入市场。对于出版商来说，这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什么东西赚钱他就卖什么。中国出版业的无序和急功近利也使出版商们热衷于类似的跟风行为。而媒体和一些所谓的专家们也从这股出版热潮中嗅到了什么似的，忙于对此进行“社会文化”意义上的总结陈词，比如将这种出版业界的跟风活动说成是一种新的“小鬼当家”的现象，甚至说成是“80后”全面抢班夺权的开始。

　　当然，一种出版行为既然成为潮流，媒体和专家们将其当作一种“现象”进行关注也就理所当然。但问题在于，如此众多的“小鬼”真的构成了一个指向同一种“社会文化”方向的所谓现象了吗?他们真的能够成为某种整体的“社会文化”心理的代言人吗?对此，我觉得，这些“小鬼”畅销书作家们的作品恰恰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书商手中的市场招牌

　　我们应当看到，即使是那些最畅销的少年写手，他们的作品在指向上也全然不同，甚至正好相反，因而他们作品的畅销理由也各不相同。比如韩寒和黄思路的作品，其社会文化心理指向就是正好对立的。韩寒是以一个叛逆男生的形象出现，当然说实话，他的叛逆程度实在有限，无非是退学而已，但这已经是这一代乖男乖女们所能想到的叛逆的极限方式了，于是韩寒的“叛逆”和“张狂”以及随之而来的“校园英雄”形象都成为其作品的市场招牌，韩寒是一个另类，孩子们需要一个“另类”来作为他们压抑和无助的少年时代的一种精神寄托。

　　但孩子们不可能把这种另类当作生活上的榜样，韩寒或者张东旭式的另类，他们自己是做不到的。于是出版商们又给了他们一些另外的榜样，比如黄思路。黄思路是那种典型的乖孩子和好学生的代表，是正统的教育体系中的优秀而成功的典范，多才多艺，品学兼优，出国留学——这正是中国家长心目中那种庸俗而典型的成功标志。我曾经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个节目上见过韩寒和黄思路同台亮相的情景，那时的韩寒的确很酷，相比之下，与他对话的社科院陈晓明教授和另一位来自上海的教授则显得很苍白无力，尤其是后者，在韩寒的辩驳之下几乎哑口无言，而黄思路的出现则马上缓解了当时的紧张局面，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地坐在韩寒的身边。

　　当时那两个孩子也许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都是出版商们手中的市场招牌，一个满足人们心底的那种叛逆需要，另一个则满足主流社会的成功虚荣。

　　与黄思路有些接近的是北师大二附中的金今，这位被誉为80后小作家的女生在今年推出了长篇小说《再造地狱之门》。她与黄思路不同的地方在于，黄思路的书中体现的是一种庸俗的成功价值，而金今则是希望实现她的“文学理想”，但她们的共同点都是——满足了社会主流价值的需要。

　　我曾经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读过金今的一本诗集，其中有一首名叫《坦然一目》令我震惊于这个孩子的才华，但更多的作品却泯然如众人般地歌颂校园、父母、同学、爱心……主流的家长和学校教育强加给她的思想使她的文学才华被部分的扼杀掉了。而这部少年老成，文笔不错的《再造地狱之门》同样暴露了这一点，庸俗和肤浅的惩恶扬善的主题使这部作品基本丧失了作者所期望的文学价值，从而金今也就变成了一个跟黄思路一样的满足社会主流成功思想的所谓“小作家”。而这与她父母给她设置的经历多么相符，什么吉尼斯世界纪录中“年龄最小的诗人”，什么“全国十佳小作家”。

　　打着文学旗号的垃圾制造者

　　与以上这三种类型都不一样的是写作《偏要是美女》的网络作家水晶珠链，由于水晶珠链生于1980年，因此也成了所谓的“80后”的一个例证，而事实上，已经到了成年年龄并且已经工作了的水晶珠链跟上述“少年写手”的情况显然大相径庭，水晶珠链的文字更接近于前不久热过一阵子的那些网络写手的作品，无非是都市化的青春美文故事。每一代都有人爱看那种庸俗肤浅的青春美文，并用这些别人写的浪漫故事装饰自己干瘪的心灵，当老一茬的青春美文作家已经随着“青春美文”这四个字一起臭掉了的时候，更年轻的热衷于扮酷的红男绿女们喜欢上了水晶珠链们的文字，孰不知，这只是换汤不换药的跟上了时代潮流的青春美文而已。与当年洪烛赵冬们一样的是，年轻的水晶珠链们也打着“文学”的名义。

　　通过对韩寒、黄思路、金今、水晶珠链们的作品所代表的社会文化价值取向的分析，我们完全可以看出，这里面并不存在一种年轻的全新的属于新一代人的价值观念，也没有一种改朝换代的征兆，更与所谓的文学“80后”全面登场扯不上关系。这种“少年写手”们纷纷著书的现象只能说明出版商们的无孔不入以及他们对当下社会心理把握的敏感程度，他们知道读者可能会买什么样的书，所以他们炮制出来了，仅此而已。而与此同时，那些80后的孩子们，仍然坐在课堂上，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寒窗苦读。每一代人中都会出些少年作家，长大后大都不知所踪，他们不会也不能改变什么。当然，每一代人都与他们的上一代人不同，但这是另外一回事。(文—沈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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