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佟大杰
我在苏州读了四年书,四年之中我的人生定位从一名中学生变成了大学生。伴随着身份变化的,有许多难以名状而又实实在在影响着我的处世与生活的东西。在获得一种新的生活态度的时候,也在无奈中失去了一些纯洁美好的东西。
时间匆匆而过,算到今天,离开学校已是整整一年了。步入社会之后,真切地体会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可是每当从喧闹中沉静下来,总要回想起大学时代的生活。那里有一群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同学,有各种各样的生活习惯和社会观念,在去掉世俗的偏见之后,我始终觉得我的三十一位同学的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闪光的地方。唐名勤君即为这众多优秀者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个。或许是因为他和我四年上下铺的关系吧,每当我听到高晓松的那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他。
唐君来自四川德阳,相貌最大的特点就是矮和黑。矮是四川人的通病,黑则是上铺的特色了。他很随和,谈吐幽默机智,是位很得人缘的人。
上铺刚入校时便很令我注意。一头朝天竖起的浓密的黑发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个性。黝黑的脸庞遮不住农村的"出身",从这一点我便很引为自家兄弟了。而他一口流利的"川普"则令我这个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读书在农村的说着自己都感到很别扭的"徐普"的学生大感惊讶与好奇了。还好我们很快就熟悉了。
刚刚到校的那天,就发生了一件令上铺痛恨四年的事情。那件事于今想起来责任应该在校方,而我们一帮没出过校门的学生过于相信一切美好也应该交点"学费"。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到校刚刚安顿好,走进来一位戴着眼镜的教师模样的年轻人。几位室友均未见过未来的班主任,加上来人与我们印象中教师的印象吻合,竟以为是班主任亲临造访,心中一阵激动。也难怪,刚刚离开父母来到千里之外的江南小城,该多么的需要关心啊。
我们几个受宠若惊的必恭必敬地立正站好,爱表现的唐君已叫了声“老师好”。只见来者很和善地招招手示意我们坐下,从包里掏出个记事本来,让大家通报姓名,煞有其事地在上面做着记录。接着,便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系里的辅导老师,至于姓什么,叫什么,我没听清。我想他是故意含糊过去的,即便讲了,也是杜撰出来的。不过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他是苏州人。我对苏州人印象一直不好,最早要肇始于此吧。
一番寒暄之后,他以一种校方的口吻讲,鉴于我们的专业多为工程方向,计算量比较大,也比较多,比较繁,学校特地通过他向新生推荐一种计算器,优惠价为八十元。从多年来的使用情况来看,很受学生们欢迎,他特地给自己系里的新生留了一些,需要的现在就可以买。
仅仅是这些最最蹩脚的伎俩,居然把我们这些时代的骄子们骗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个纷纷解囊,在争先恐后地交给他,欢天喜地地接过以前很少用过的"科学计算器"之后,还暗自庆幸遇到了一个多么有爱心的辅导老师。
我由于在家里购置过了,没能享受到校方的"恩泽",而上铺却从缝死了口的内裤口袋里取出一叠揉成一卷的破碎的人民币,数出八十圆,郑重地交给了那家伙。
后来的结果是可以预料的,来人根本不是什么系辅导老师,所兜售的计算器全为淘汰品型,售价充其量不过二十圆。以后的每次新生开学时,都有一些这样的骗局,受骗者很有扩大的趋势。上当的室友们很怪上铺的多嘴,上铺也引以自责,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并将其定为“今生第一大憾事”。
上铺是一种少年老成的性格。令人钦佩的是他从不讳言学业、感情的种种打击,自称高中是"本科"毕业,初中时开始恋爱,“出生入死”奋斗了好几年了。每当我们中的一些人不认真上课,或是对某个漂亮的女生蠢蠢欲动,他总要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叹上一口气,缓缓地说上一句:“你们这些年轻人哪……”。
上铺家里经济不好,买饭时带肉的菜是从不问荆的。他这样自我解嘲:“我算过命,这辈子是和尚投胎,吃不来肉的。”
屋漏偏逢连日雨。在我的上铺窘迫得准备暑假不回家留下来打工的时候,他却碰上了阑尾炎。
我知道的时候,他已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抬到了校医院。校医“庸医误人”,以肠胃炎为由,开了些过时的小药便打发走了。
半夜里,上铺疼痛难忍,摇醒我,向我这个“药罐子”讨止痛片。望着他那挂满细密汗珠的额头和在月光下苍白的脸,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般的肠胃炎。我飞快地穿衣,响声惊醒了熟睡中的室友,大家决定现在就送他上医院。上铺为此颇过意不去,执意说只要吃点止疼药就可以了。我们服侍他吃下药,就各自睡下了。
后来的事情发生了,上铺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又因耽误治疗,导致阑尾穿孔,并致腹膜炎。舍友们很怪我这个自称久病成医的人没能及早地发现病情,我也一直为自己的疏忽懊悔不已,即便现在也不时的自责:若是及早发现病情,送大医院救治,不就免去了很多麻烦吗?那里会导致阑尾穿孔,进而成腹膜炎呢?
上铺真是祸不单行。手术主刀的是位实习医生,阑尾穿孔这么一个小手术到了他手里,足足折腾了一个下午。后来出院后,上铺一直感觉缝合处不舒服,压挤时有黄色脓状物流出,不敢运动等。再次抬进医院,诊断结果是:手术感染。
我不懂外科手术知识,但觉得这么一个小病被一群医生们穷折腾得住了两个月的院,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上铺依旧很幽默,人瘦了一圈,眼睛变大了许多,躺在医院地下室的病床上戏称自己是“二进宫”。
同宿舍的七位弟兄凑了几百块钱,接着班委组织大家捐款,也筹集了千把块钱。当我们把钱交到他手上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笑了笑,说:“谢谢兄弟姐妹们了,我这是无功受禄,叫我怎能安心呢?”
后来,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他家里知道了。他那当小学教师的姐姐急着要过来,我们给她讲,手术很顺利,马上就可以出院了,班级已经组织人员在轮流看护他,您还要代课,就不要来了。
她说想听听他弟弟的声音,我们就给他们姐弟俩安排了一次通话。唐君在我们的搀扶下拿起话筒,笑着说:“姐,没事的,就是一个小口子,我量了一下,离一米远着呢……”
过了几天,来了唐君的汇款。钱是我领的,共计四百圆,附言单我也见到了,只有一句话:“弟弟,好好补补身子。”
上铺住院是在大二。后来,一次无意中谈话,我才知道,他姐姐的工资一个月才一百多,而且经常拖着发不出,那四百圆钱是她准备来看他弟弟的盘缠。说者无意,我这个听者心里却是一震。
毕业留言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认为他很幽默、风趣,纷纷在留言簿上和他调侃,我却写上了这样一句话:“每当我打开宿舍门,发现你一个人在凭栏远眺、冥思苦想,我觉得那才是真实的你。”上铺连连拍着我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
上铺是位很有个性的人,四年的上下铺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如今毕业这么长时间了,他的音容笑貌还是挥之不去。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不知道他的工作找到了没有,也不知道他过得怎样,只知道毕业会餐时,他发誓再也不出川了,即便找不到工作,他也决不出川打工。语气之决绝,令人惊讶。
生活就象上足了发条的钟,我们一刻也不停地走者。列车载着我们从祖国的几个角落来到了一起,这是一种多大的缘份啊,何况共同学习四年呢,更何况四年上下铺呢。四年之后,列车又把我们送向四面八方,但是,我们的脑海里却留下了或浓或淡的记忆。时间的潮水或许会冲去其中的一些,但总会有人记住这些人的,这是一群充满活力而又单纯可爱的人啊。
记忆中有和煦的阳光,有温暖的风,有白发的先生,有漂亮的女生。这时,我真的要怀疑记忆是否有问题了,因为,我的日记中几乎每一天都标注着阴、小雨……
许多次从梦中醒来,懵懵懂懂地以为还要准备明天的考试,还有,老师又给我们下达了一个课程设计的任务。许多次梦见自己还在黄昏中的校园中散步,夕阳拖着自己的长长的影子,广播台的悠扬的乐曲在耳边回荡,和我住了四年的上铺站在阳台上,手扶着栏杆,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睡在我记忆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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