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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友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摸奖! 两元+机会=50万!拼搏一回幸福一生! 路旁的大字横幅标语,不用李福友特意阅读,那一个又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字眼儿,就往他眼帘里跳,往他心窝儿里钻———嚯,50万!50万呀! 老婆怀里搂着胖乎乎的儿子,胖乎乎的儿子怀里搂着个肥嘟噜的玩具小白猪。如此一组悠然而意味深长的雕塑,在今晚、在福友家、在这般的时空圈圈儿内出现,纯属偶然?不,肯定不。这是第六感应,是吉星高照! 他说,这回绝对有戏!老婆瞥了他一眼说,就你那点儿手气,别改人了。打有贴花储蓄那天起,你就逼着我买“贴花”,直到人家不卖了,你还惦着买呢。这么多年,就中了几个两块钱,光利息损失了多少? 李福友说,贴花是你要买的,怎么倒赖我了?是你自个儿手臭,怨不着我。咱天生就是有福之人,福友,有福嘛。咱的名字就带着福气了。 老婆说,快别提你那个福友了,你倒霉就倒霉在这名字上了。福友福友,有点儿福气送给朋友。 虽然老婆只是个小学教员,分析问题却鞭辟入里。可不是呗,当初是咱撺掇赵姐买贴花,人家一买就中了头奖。前年卖福利彩票,咱又拉着同事去撞大运,去了6个人,每人花了10元钱,结果,得了一台彩电、两个塑料盆、两袋牙膏,惟独咱李福友是耷拉着俩爪儿回来的……唉,这名字取得果真不好。老爹当初一门心思让儿子发扬共产主义的奉献精神,他哪里会想到如今是市场经济?!李福友说,夫人高见,从现在开始,咱改名字啦,不是朋友的友,是拥有一切的有!李福有,拥有一切! 老婆笑了说,你觉悟了,真好。若真能如愿,我也算没白嫁给你。老婆灵机一动,又说,来,先试试手气吧。她纤细的手撕了10张纸片,只在一张纸片上写了“福有”二字,做成了10个阄儿。李福有伸手抓一个,没有。再抓一个,没有。又抓一个,没有。老婆的脸就黯淡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她的言语带着伤感的味道:“十分之一,摸起来就这么费劲儿,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太难了。”她拦住李福有伸出的手,运足了丹田气,在两只玉手上喷洒,使劲儿抓起了一个,展开阄儿一瞧,没有。她的泪珠儿就像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往下落。 儿子抓起了一个阄儿举着说,妈妈别哭,这个好!儿子是妈的心肝儿,老婆果然就不哭了。她从儿子肉乎乎的小手心里捏出阄儿,小心翼翼地展开。突然,她“哇”地一声大叫着,搂过儿子就在那小脸蛋儿上叭叭地亲。原来,那纸片上明晃晃地写着“福有”!把个李福有给美的,真想喊儿子一声亲爹,又觉得那样有悖伦常对不起祖宗,话到嘴边便换了词儿。他说,这就是福运降临,明儿个的奖咱是摸定了! 李福有躺在床上直折饼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贴着老婆的耳朵问,咱得了50万先买嘛?老婆说,当然是买房子啦,这个“火柴盒”把人都憋闷死了,两室一厅,咱也宽敞宽敞。李福有说,没气魄,要买咱就买三室两厅两卫的,咱俩一室,儿子一室,还有未来的孙子一室。然后,再买辆桑塔纳。老婆说,别光惦着自个儿美,得给儿子留点儿娶媳妇的钱,没有儿媳妇,你往哪儿抱孙子去?李福有说,行,那就先买辆夏利吧。 别看一宿没怎么睡觉,李福有夫妇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儿子在地上蹦着叫唤,摸奖去喽!老婆把几千块钱装在自己的坤包里,3万块钱让李福有放在他的包里带上。李福有平生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的钱,心里边直哆嗦。他怕被小偷割破了包或者被人抢了去。还是老婆想出了个高招儿,缝了个长长的布袋子,把钱装在里边,绕了三圈儿紧紧地绑在李福有的腰上。李福有的腰顿时就硬硬的,倍儿直,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财大气粗,果然如此。 哎哟,富裕广场简直就是人的海洋,黑压压波浪起伏,一排排高耸的奖品展示台犹如一艘艘豪华客轮,谁登上去谁就有了好生活。钞票换“船票”,撞大运啊! 李福有一家总算挤到了一个奖券销售点跟前,他抱起儿子说,宝贝儿,咱家幸福生活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一下买了80张,李福有拿过彩票伸手就刮。老婆拦住他说,还是让宝贝儿来吧。儿子一张一张地刮着玩,刮出了一个末等奖。老婆的眼圈儿立马就红了,连言语都是酸的:“二百块钱就这么没了,我得讲多少节课才能……”李福有可不这么看,他说,有戏!售券小姐说,对!还是这位先生有魄力,一得奖就走上红运了。乘胜追击,50万正向您招手呢!李福有大叫,来800张!老婆哀求他说,咱少买点儿不行吗?李福有不高兴了,说想发财又怕钱烫手,真是女人。其实,李福有的女人也渴望着发财,不然,她不会又把一千六百元钱送到儿子手里。这一回还真好,刮出了一个六等奖、一个八等奖,加上前边的末等奖,李福有说,正好是168,一路发!恰在此时,鞭炮齐鸣,高音喇叭里正报道着喜讯:某区的李先生锲而不舍,买了两万元的奖券,终于喜得头奖———红旗牌小轿车一辆!李福有说,听见了吗?红旗,以前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才能坐的车!今儿个该老李家人走运,咱买三万,特奖50万稳拿啦!老婆把他拉到一边,面色苍白,双手冰凉,嘴唇哆嗦着说,你要买我不拦着,我可得给你交个底,这是咱家的全部积蓄,两万是儿子的“教育基金”,上学用的。另一万,双方老人体弱多病,万一有个好歹,咱手里不能没有应急的钱。李福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子。那一边,售券小姐正喊得欢实,哎,瞧这位先生买一万啦!有多大的胆儿,中多大的奖!小姐的呼喊给李福有注入了兴奋剂,他说,咱不是梦想发财吗?今儿个豁出去了!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他扭头便走,老婆死死攥住他的手说,我怕,万一……李福有说,你记住了,咱只有50万,没有万一!他挤过去狂喊,我买3万!小姐的嗓门儿立刻提高八度,嘿,这位先生福星高照,买3万喽!小姐把几包奖券举过头顶。李福有伸手解腰里的钱袋,拎着怎么这么沉?坠得腰也直不起来。撩开眼皮瞅着小姐手中的纸盒,李福有的心房颤颤地抖,那些纸片里藏着50万了吗?我怎么看不着呢?儿子说话间就要上学,找个好学校就得花一万块,万一,哎哟万一!李福有的腿也颤颤地抖,险些摔倒。小姐的玉手伸过来抓钱。李福有把钱袋搂在怀里说:“对,对不起,我,我再想想。”小姐恼怒了:“你这不是拿人涮着玩吗?”李福有还在致歉,旁边一个男人喊:“这3万我要了!”啪啪啪,三摞人民币拍在小姐的手心里。 这一边,李福有正为自己最后时刻的理智而欣慰,那一边的人群突然沸腾了:特奖50万诞生啦!李福有扭头一看,得奖者正是刚才买走3万元奖券的那个人。也就是说,如果当时不犹豫,那50万就铁定是咱李福有的啦!李福有立时就傻了,他老婆也傻了,四只眼睛呆呆地瞪着……李福有抖抖地说,我是人吗?我是男人吗?!他拍着自个儿的脑袋喊,这是人脑子吗?这是猪脑子呀!突然,他疯狂地用头去撞奖品展示台的木头柱子,偏巧那根柱子上露出一个钉子头,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吓得周围的女人惊叫,出人命啦!幸亏老婆急中生“勇”,冲过去就用钱袋把李福有的脑袋包了个严严实实。一旁早有热心人叫来了面的,李福有被妻儿送进医院。 一周后到单位上班,人们看到了一个非常的李福有。李福有向碰到的每一个人详细地讲述着他的摸奖故事:50万,已经到手的50万,一眨眼的工夫,就这么飞了。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开始,人们还同情他、安慰他,后来就烦了。可是,谁不听他讲,他就跟谁急,搅得人家无法工作。恼得厂长吓唬他说,你再这样,下一步精简机构,第一个就“减”你!李福有笑了说,50万都扔了,我还在乎你“减”呀?笑话!在家里,李福有把那个沾满血迹的空钱袋用竹竿高高挑起,说那是血染的风采。非常的李福有搞得老婆悲悲切切,哭哭啼啼哀求领导帮忙送李福有去看心理医生。一个月的心理调节毫无进展,又送李福有去安定医院,李福有挣扎着大叫,我精神正常!专家说,他确实精神正常。于是,大家便接受了非常的李福有,并送给他一个“50祥林嫂”的雅号。 这一天,讲累了的李福有终于安定下来看报纸。忽然,他喜气洋洋地颠儿了,又洋洋喜气地抱回了一大包糖果和香烟,分发给众人,说是请吃喜糖请抽喜烟!随后,他跑到家里钻进厨房,炒了6个酒菜,还有4个碟的打卤捞面,饭桌正中央高耸着王朝干红葡萄酒。老婆接了孩子回家,进门吃了一惊。李福有摇晃着手里的报纸高喊,道喜道喜!原来,有一则简短的社会新闻,大意是:某男子获特奖后,大伯子小姑子二姨三舅母众亲戚纷纷跑来“分一杯羹”。因分奖不均,婆家娘家亲戚吵成一团,把他们夫妻二人也卷了进去,以至闹到要妻离子散的地步。原本宁静的“安乐窝”变成了战事频繁的“萨拉热窝”。李福有认定照片上那个愁眉不展痛苦万分的男人就是那天抢购他奖券的人。尽管老婆看了说不像,但李福有死活认定了。认定了就好!李福有高高地举起酒杯慨叹,幸运呀幸运!让他抢,抢走的是苦恼。夫妻和睦家庭温馨那才是千金难买的宝贝。来,为了儿子,为了咱们平静而温馨的生活,干杯!其实,老婆还看清了那是报纸的“文摘”版,消息来源是大江以南的一座城市。她把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深埋在心里,如果一条消息能治好丈夫的“病”,实在是一件幸事。她笑了,笑得很真实。她注视着觉悟了的丈夫,举起酒杯说,来,为了儿子,为了咱们平静而温馨的生活,干杯! 从那一天开始,李福有一家恢复了平平安安并且平平淡淡的生活。从那一天开始,人们又看到了一个平常的李福友。平平常常的李福友颇有悟性:福有太“独”,人不能太“独”了,还是福友好。福及朋友就是做善事,苍天有眼,善有善报。还是老爸的水平高,福友真好。(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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