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虽然嘴上一直嚷嚷着是为爱情作出伟大牺牲,可是我和他心里都明白,这个选择是情非得已。如果不是他的专业所向,如果不是我们急需偿还我的助学贷款,如果不是我们找不到可以共同良好发展的城市……如果没有这些,我们不会在这里。”
初到小岛,小莫每天掰着手指头数秒、数分、数日子,还数着这里远离喧嚣的寂寞,闷得发慌。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欣赏海岛小镇的调调。这街上回响的佛教梵音,举头可见的诵经嬷嬷,香火缭绕的佛品小店……
她时常跟闺蜜分享生活的快乐:“早晨我们沿着海边跑步,看着太阳慢慢地一点点攀升,由浅红变成通红,渲染着与海水交融的天空;周末他骑车载我去寻宝,或者一起去泥滩上挖螃蟹;我俩每天吃完饭,都可以在海边溜达,现在我坐在办公桌这里还可以听到海浪声呢!”
她也会有犹豫的时候,看到身边的同学在大城市打拼,朝气蓬勃的,自己的生活太平静了,就觉得有点儿空虚,怕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这里是个县级小岛,我也不是特别满意,这儿太偏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涉及到交通、购物、社会基础设施等问题。我更愿意去一个二级城市。”她说。
但她依然表明自己坚决不去京、沪、深。
“他们领导让他去上海总部,我才不让他去呢。”她解释说,大城市房价吓人,生活压抑,走在路上、地铁上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在地铁上吃早饭、睡觉,“我觉得很恐怖”。
在她头脑中,房价还是主要的影响因素。“市区的房子买不起;累死累活卖出去一辈子的身价,在郊区买个房子,每天还要坐三四个小时的车上下班,浪费生命呢!”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要偿还高额的住房贷款。“生活质量得不到保证,这样的话,家庭承受变故的能力太低。”她解释说。
海边停泊着许多捕鱼的船只,空气是湿的、清凉的,里面还夹杂着鱼腥味儿,蒿草在湿地里疯野地长着,但是这一切仍然让她想念北方,“舟山不是长久之计吧,我想家。”
“或许,终有一日要离去,到时会怀念这里的清香古佛、滔滔海浪、淳朴渔民吧。”她在博客里写道。
经济篇:
我月入千元的银色奔驰生活
阿猫,23岁,毕业于宁波大学,现居温州市区。
2009年就业寒冬,阿猫临近毕业,家里就“召唤”她回去,在温州家乡当上了体校的一名老师。
初参加工作的她月薪1600元,“领到工资不用给家里,我自己留着”。“吃住都在家里,留点闲钱出去玩就可以了。”
许多同龄人忧虑的“蜗居”问题,与她是绝缘的。
她家在市区有120多平方米的高层住宅,她大学毕业,就又回到了放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绒毛玩具的房间里。“感觉只是住校了4年,这回是永久性地回来了。”
“比其他当老师的同学还要爽的是,每天只要上半天班,因为下午学生们要去体能训练,不上文化课,哈哈!”她笑着说。
她家里有两辆私家车,一辆雪弗兰,一辆奔驰。大学时代就考到了驾照的她,如今每天早上开着那辆银色的奔驰C200上班,每天中午改完学生作业,下午一两点钟就开车回家,“晚上吃妈妈做的菜”。
这辆车在她家庭里的分工是明确的,“周一到周五我开,周末我妈妈开;油费一个月500元左右,平均我加3次、我妈加1次油”。
工作之余,她还找了份私人家教,月赚“外快”3000元。周一到周五晚上6点开车出门,9点回到家,“带一个初三的学生,所以也比较轻松”。
每逢周末,她开着车和同样回家工作的老朋友们相聚,坐坐咖啡吧、去休闲街打麻将、打牌或玩时兴的各种“桌上游戏”。“多的时候一个月出去玩二三次,全部花销大概1000元多点。”这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的生活甚至得到了一位成功留在香港工作的老同学的羡慕。
老同学是学金融专业的,进入了人称“四大”之一的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原本是人人艳羡的工作。但对方向她感叹:“我也想和你一样,所以过一两年我就赶紧回温州,就算待满3年就能拿到香港永久居民资格,我也不要。”
她好奇一问理由,才发现原来自己占着多大的“便宜”。在老同学眼里,月收入1000多元的生活是“不可想象”、“没法过”的。
原来,她不用像挤入大城市的白领那样,为了工作买许多昂贵的套装;现在每天给小学生们上课,她照样把学生时代的“休闲时尚风格”穿到课堂上去,偶尔戴个耳环,穿左脚红、右脚蓝的两只袜子,10岁上下的学生们都不以为忤。
原来,她不用为了10多平方米的住处,付出相当于她全部工资的房租、水电费。
原来,她出门打的,不像在大城市随便一跑就几十元钱。在她的城市,出门坐公交车穿越大半个城区,也不需要颠簸上一个多小时。
原来,她不用为了吃到家乡的海鲜,而心疼自己的钱包。在她的城市,到处是挂着“带壳的”、“某渔村”等牌子的平价海鲜店。“我们七八个人吃一次,三四百块钱也就够了,‘奢侈’的一次吃过1000块钱。”
“大城市里海鲜都很贵?在温州这里,每天餐桌上轮番有鱼、虾、江蟹、大闸蟹、海蟹、海贝……都是最正常的事情啊。”她如数家珍,“菜场上卖的时候不是活鱼活螃蟹,一般人都不要的啊。”
“当别人对我说‘一个人在外面太辛苦,赚得再多都花在生活上,还花得不是滋味’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原来,我好像正在幸福着?”她说。
定位篇:
俺没出息,俺回家
卜海,31岁,青岛某高校毕业,现居家乡,“山东省一个并不发达的地级市”。
现在,卜海的那帮“发小儿”只要坐在一起,都有个既定的娱乐项目,每个人都要操着浓厚的乡音,把卜海的名言生动地演绎一遍:“俺没出息,俺回家。”
2001年寒假,毕业在即的卜海与同学回家聚在饭桌上的时候,谈到了将来的工作去向。除了卜海,其他3个人都是做计算机的,不约而同地选择北京做工作地点。
卜海学的是化工系,“说简单点儿,就是怎么做肥皂”。“这个专业,高不成低不就,工作难找得很。”卜海想得透彻,“读到博士或者出国留学,说到底还是得工作,自己不是搞科研的料,越早工作越好。”
家乡有一个大型化工厂,是他的备选单位,他在青岛的招聘会上投了简历。当时这家工厂的展位前,门可罗雀,乏人问津。“当时工作没现在这么难找”,卜海说,“大家都不愿意去当工人。”
直到现在,卜海也没觉得工厂选择自己是因为他成绩优秀,“最后估计是觉得我能留得住”。他认为是简历上的籍贯所在地帮了忙,“对工厂,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
卜海当时有一个同班的女朋友,“她不愿意去小地方,最差也得留在青岛,可是,这并不容易”。女朋友决定先考研再等机会,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同班同学韩允觉得,这是卜海至今唯一不太圆满的地方。一想到此处,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因为“这哥们儿过得让人眼馋。”
“那个化工厂效益好得不像话。”韩允说,卜海只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技术人员,工资拿得比当地大部分公务员还高。“算上杂七杂八的收入,比我们在北京的也少不了多少,关键是在家乡,这钱还真经得起花。”
当时的韩允还在为北京居高不下的房价犯愁。他现在得早晨6点起床,先坐公交车、倒两次地铁、再坐公交车,总共花上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公司。“所以,买房一定得缩短交通时间,不能再在路上浪费有限的生命了。可是,交通方便的地方,房价太高;买小的呢,将来怕住不开……”他就这么纠结犹豫着,直到房价涨成了天文数字,还只能留在租房市场里继续“摸爬滚打”。
这些问题都不曾困扰过卜海。
他的小日子过得很惬意,骑着小摩托车上下班,十几分钟的车程,中午回家吃了饭还能美美睡上一觉。结婚之前,卜海拿下了一套120平方米的三居室,离父母家不远,下班就去蹭饭,碗都不用刷,小两口可以选择回家玩游戏还是出去看电影……
等到韩允他们放假回乡,卜海就热情洋溢地带着他们四处领略“日新月异的家乡文化”,寻摸好馆子,找地方消遣,再豪爽地喊“埋单”付账。
已经差不多“三十而立”的韩允觉得跟卜海生活在两个世界。他每天忙忙碌碌地加班,辛辛苦苦地挤地铁,别说房子,贵的饭馆都不敢去。再看看卜海,今天让他帮忙参考一下“买什么新型手机”,明天让他帮着选车,两个人的生活距离越拉越大。
婚后,卜海带着媳妇儿回了一趟青岛,跟同学小聚,他的前女朋友已经研究生毕业,但工作还没有着落。卜海感慨不已,跟韩允说:“她当时很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