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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煽情作文:TNT剧院拯救我的灵魂儿子喜欢上戏剧是从初一那年第一次看TNT剧团演出的雾都孤儿(Oliver Twist)开始,如果不是因为读了“小徐老师英语原典”的博客,儿子当年追随剧团的情景会渐渐淡去。我怂恿儿子:能不能把你对TNT的感悟写下来,也算是对那一段时光的记忆。儿子憨厚,虽然每天都有比这更好玩的事情等着,仍写下了下面的文字,我把这视为给我的特别礼物,谢谢儿子。 正文: 也许是太早就被韩寒桀骜不羁的一杆笔勾去了魂魄,抑或是娇生惯养的少年目光已习惯了充斥当下的文采,小的时候,我对“名著”这一概念总是避之不及。饶得三国、水浒和西游等奇书,拜各类电视剧、动画片和连环画所赐还算略有耳闻,然则桃花扇未见展颜、西厢记随了流寇、牡丹亭浸了雨水,贾家楼也不过黄粱一梦。对年少可憎的我而言,最愿意在书架上看到的名字是秦文君、张之路、沈石溪,再长大些便即换作了韩寒、查良镛、JK罗琳。而中国从曹雪芹到左丘明,外国从托尔金到苏格拉底,没有一位能入得法眼,更不要提倒背如流、像个正经神童一般信手拈来博家长们的欢心了。当时家里的政策是只要不涉黄赌毒,是书就是好读物。而在此宽大政策的笼罩下,本人毫不留情地掰开一切进入视线又上书诱人标题的书脊,其势如狼,其饿如虎,饥不择食——但惟独,惟独,就是开窍开不出名著。 这种形势,直到一家闻所未闻的剧院不远万里从伦敦莅临北京才出现转机。 记得当时该上初中未久,课余时间在各方势力的摧残下被无情压榨;课外书经慈母之手悉数从我的书架收进了客厅里的集中营,金庸十四部按作品顺序一板一眼地码放在公共书架上,任哪本不翼而飞都能一目了然(有一次娘总疑心我在偷看,却拿不到证据,终于有一天瞧着那14本之中有一本较左右的有些瘪,竟是只剩了封套在那里障眼!)。一切电影、连续剧和小说,大都要靠“学英语”的动机撑腰才能提上日程;只是幸哉我矣,接触再三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异常喜欢美国人整出的那些剧情、人物一类的套路,于是跟娘每次交涉的时候虽佯装半推半就,但两人皆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解到我的口味之后,娘开始有意无意地替我留意;什么新晋佳片,什么她所中意的经典,只要能撇去儿童不宜的情节,那儿子想看就一定都要满足。记得当时妈妈塞进我DVD机的包括“情归巴黎(Sabrina)”,“诺丁山(Notting Hill)”,“漂亮女人(Pretty Woman)”,“当哈里遇见莎莉(When Harry Met Sally)”,“电子情书(You’ve got Mail)”,“偷听女人心(What Women Want)”,“西雅图不眠夜(Sleepless in Seatle)”,等等,等等,等等。(对不起儿子了,真不是有意的!妈妈注) 所以有时候一些人说我像女孩子什么的,完全没有根据嘛。 总而言之,在英语水平被这些精彩的素材捧上一个又一个台阶的同时,小小的我对待文艺影视音乐作品的胃口也慢慢在扩大。在鲸吞9季216集“X档案(The X-files)”和10季忘了多少集“老友记(Friends)”之后,“南方公园(South Park)”“辛普森一家(The Simpsons)”等等嫌一集20分钟分量太轻,“迷失(Lost)”“豪斯医生(House)”等等嫌更新速度太慢想养肥再看;一时间,我迷茫了,每天打开电视机看完妈妈精心录制的“约翰·斯图尔特每日秀(The Daily Show With Jon Stewart)”之后便陷入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日复一日深陷在数学题和魔兽争霸里不能自拔,眼见要进入划时代的宅男危机。 这时,TNT剧院拯救了我的灵魂。 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确定what TNT stands for。百度了一下之后,貌似TNT既取义我们耳熟能详的三硝基甲苯爆破物,更承载了“新剧场”的含义,那大抵就是“The New Theatre”一类的了。如此说来回头看TNT之于传统英国观众,可能更像是蜂巢剧场如今在北京的角色:他们诠释的喜剧理念不拘泥于传统,他们展现剧本的方法可能令老观众咂舌,他们是在时代里寻找灵感的艺术先锋,他们门票收得比较便宜。 不过,当妈妈第一次挥舞着报纸大呼小叫说解放军歌剧院要上映一场英国戏班原汁原味的“雾都孤儿(Oliver Twist)”之时,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蒙在鼓里。 那天我初次跟一位异性踏入了剧场,浑浑噩噩,红扑扑的脸和颤抖的小手。娘牵着我走进剧场直奔二楼高台,帮我取下颈间的相机匆匆关掉了闪光。这一刻,我才突然觉醒过来:这接下来要看的,是他妈一部名著啊。悔之不及,逃之无谓,只能闷闷不乐地鞠在座上,想着快点把时间熬过去。 这边厢,灯光渐暗,幕布边分;神秘兮兮的TNT眼看要粉墨登场了。 必须承认,对有些事物你不得不相信一见钟情。 现在想起来,那是我除了在人民大会堂观看音乐剧“猫(Cats)”之外最早接触的一次戏剧。而人民大会堂那让人记忆犹新的最后一排座位,实在称不上是观赏剧目的黄金地段。现如今,却是天壤之别。 此前未曾知道,身材娇小的一个演员能单单用自己的嗓音充满偌大一座千人剧场,能轻轻启齿、便以跨越数十排观众的音量百转千回、娓娓道来。TNT对于舞台的布局的锱铢必较委实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第一名角色,一个衣衫褴褛的马车夫呼啸而出之时开始,每一位演员便如同冰场上的芭蕾舞演员一般在舞台划出一道又一道精彩绝伦的弧线;起点本还是上一段剧情意犹未尽的尾声,踱步末了就已经开始在为下一段引吭高歌了。每个角色的切入时机都像是车站列车表一般恰到好处,句与句之间也从不留下不必要的缝隙。此前未曾垂青过的名家笔墨,在一个个鲜活的戏剧形象演绎下走出扉页,跃然台上。狄更斯泉下有知,也必嘴角上扬;曾经在一切必读名著面前逃之夭夭的我,第一次理解到了厚重的文字在有心之人那里,永远能迸发出青春不老的色彩、因而流芳百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话剧演员素有不把电视电影演员放在眼里的名声。剧场所需要的绝不止步于三庭五眼的貌和赏心悦目的型,更需要能慑住千百朵耳的音和让人目不转睛的气派。前两者也许生来既有,后二样则印证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老生常谈。 这一点,待惊心动魄的表演结束,我才更加清楚地认识。 谢幕时分,观众齐齐站起把山呼海啸的掌声推向舞台;然而灯光亮起,数来数去也只有六位演员登台。他们一边携手鞠躬致意,我一边鼓掌纳着闷:两个小时里来回穿梭的少说有几十名角色,这当儿都跑去了哪里?思绪未落,台上众人应邀撩开嗓子,齐声Encore献唱了一曲,我听在耳里,方才恍然:所有出场人物,无非是眼前这几位各自负责扮演所成,每个人物其声其型其特征,也只是每位演员自己对不同角色的理解和实践,并无专门经营的斧凿痕迹。只五六人的剧目,难得能有什么大动干戈的排演;恐怕这一颦一笑,皆出自无数场聚光灯下的试炼,这一举一动,也是只有剧团间才能彼此理解的瞬间。我卖力拍着已经红肿的手掌,对TNT剧院从惊喜到惊叹,再到肃然起敬。语文老师曾提到过戏剧,但他从未提过这简单的道具、这屈指可数的演员,和这叹为观止的表演。 那夜之后,只要有TNT在国内巡演的风吹草动,我立刻毫不矜持地随大堆戏剧爱好者一同趋之若鹜。至如今,曾有幸和高中同学一起在北大讲堂看过莎翁 “仲夏夜之梦”;同在此处,又和友人共睹了莎翁“罗密欧与朱丽叶”和王尔德“坎特维尔城堡的幽灵”。此前曾一直停留在儿时笑谈中的莎士比亚终于从一种概念变成了一位作家,他的作品被TNT的才华铺满了21世纪的舞台,被致敬、戏谑、重塑、再生,被中国千万不曾拾起原著的观众津津乐道,被百年之后半个地球之外的庶民引为谈资。拜TNT所赐,我懂得了一位作家的幸福是什么模样,我也明白了胸怀着怎样的动因与责任才能成为剧场优秀的演员。 我再也没惧怕过翻开一本积满灰尘的珍本,更对从名著里淘出现当代意义的行径培养了至高乐趣。我勇闯了人艺、蜂巢、百老汇和大小学生剧团,我倾听友人对话剧的种种心得而乐不可支。一直记得初中英语剧社,我一袭不合身的西装和睡袍把“圣诞颂歌”里的Scrooge在年终演出里再现;我记得普林斯顿话剧社谢幕的一刻,我的心和眼都在颤抖。大江南北的戏台,美利坚的热土,眼睛扫过了这一切,更印证了最初的感动。 只是每次,从看台里站起摧残自己双手的时刻,心里依然如昨日再现般记得:这都是要怪与TNT在那个秋天,第一次的邂逅。 网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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