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的心中永远是伟大的,尽管父亲一直被母亲骂做“没本事”。母亲之所以那样骂父亲,是因为父亲人老实本分,心肠又软,一辈子没少受人欺负,再说教书又不挣钱。但我对父亲的人格却一直充满由衷的敬意。父亲给我的爱不是严厉的,甚至可以喻作“慈爱”,在我家里,最合适的说法也许到是“慈父严母”。
父亲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精通乐理和书法,尤其拉得一手好二胡,写得一手好字。我小的时侯,每到傍晚,父亲拿出二胡,我和妹妹扯开嗓门,院子里便围满了小朋友纯真可爱的笑脸。也许我随了母亲性格急的特点,父亲的特长我一样也没学成,唯一子承父业的就是对象棋的喜爱,下棋是我跟父亲的共同爱好。
父亲一边教书,一边务农,供我一直读完了大学。为了供我上学,父亲省吃俭用,勤劳辛苦了一辈子。从记忆中起,每一年年关前夕,父亲都要出去卖对联。经常是披星戴月而出,顶风踏雪而归。三十晚上,父亲总是给我和妹妹买了很多我们喜欢的东西,让我们高高兴兴地过年。父亲养过鸡、养过兔子、种过瓜,为了我们这个家,父亲在脱贫致富的路上,一生中始终没有闲过。
记得最深也是最近的一件事,便是父亲跟我一块去贩油菜种。我上大学时,学校所在地是我国著名的农科城,盛产农业优良品种。有一年署假,父亲执意要去哪儿贩油菜种。父亲在往公共汽车上装货时被包装带划伤了胳膊,他硬是一声也不吭,坚持把货上完。等回到车上,血已染红了胳膊,父亲疼得咬紧牙齿。那一幕至今还深刻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大学毕业来京前,我劝父亲退掉承包地,我说今后我挣钱了,再也不用您操心了,我养活您,再说种地也不赚钱,没必要再卖命了。父亲说,他还年轻,再干上几年,等我和妹妹都成家了,他卸下包袱时再说。去年我回家探亲,家里又多了两亩承包地,父亲说他骨头践,闲不住,没办法。由于常年的辛劳,跟共和国同龄的父亲,又黑又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出了许多,压根没有一点知识分子的形象。
因为怕花钱,父亲轻易不给我打电话。父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言很简炼,好象事先拟好稿子似的。一般总是先说家里一切皆好,让我安心工作,不要牵挂。末了,总是问我,你的婚姻问题怎么样,家里人很着急。每到这时,我总是打茬,示意周围有人,不便说话,便匆忙地挂了电话。时间长了,父亲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给我打电话和写信的次数明显减少。我也一直不敢给家里写信,因为我无法向父亲解释清楚我迟迟不能成家的原因。在父亲眼里,大学毕业不残不锉的儿子找不到对象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北京的情况是许多外地人料想不到的。父亲怕给我加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几乎中断了联系。
父亲最近一次给我打电话,还在两个多月前。父亲一反常态,高兴地告诉我,他“转正”了!今天来县里办理粮油关系,顺便在县邮局里给我打电话。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乡村小学民办教师,在自己的三尺讲台上耕耘了多久,我说不上来,但父亲的教龄远远超过了我的年龄。而直到今天,经过范进式的反复考试和漫长的等待后才终于“农转非”成了公办教师。我听到这个消息后,鼻子发酸,我为父亲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高兴!命运似乎对父亲那样的人太不公了,父亲永远的努力,永远的执着,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却始终缓步前行。
大学毕业的时侯,父亲为我的就业着急,托朋友,找熟人,没有着落。后来我凭着自己的一大摞作品联系到了北京,当我把这个原本高兴的消息告诉父亲时,没想到父亲的反应是那么地惊讶,父亲甚至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是他的儿子,要离他而去的消息是从自己儿子的口中说出的!父亲对我的“背判”和远离一时显得那么地不理解。在我来北京前夕,家里来了许多亲朋好友为我送行,席间,父亲泪流满面,神情悲凄。看到父亲难过的样子,我忽然决定不来北京了。
亲戚说,傻孩子,你爸为从此离开你而难过。后来父亲执意要亲自送我来北京。为了省钱,我们买了两张无座的廉价车票,我跟父亲从陕西渭南上车一直站到河南安阳才有了座位,一路上父亲什么也舍不得吃,7月份的热天,钱在父亲的脚下踹出了汗,父亲硬是连一根冰棒也不买。
去年春节,我已订好了回家的车票,父亲打电话来说一冬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天气冷得厉害,让我退了车票不要回家了。后来听妹妹说,父亲知道我“手大”,怕我来回花冤枉钱。三十的晚上,父亲在家里转来转去呆不住,毕竟二十多年来我是头一次不在他身边过年,父亲怎能不牵肠挂肚呢!父亲骑车十多里到镇上给我打电话,结果我不在,父亲失望地回到家,嘴里不住的说,这孩子今晚上到哪儿去了,一个人在外边怎么过年,还不如让回来。
我爱父亲,事实上,父亲是一个特别有本事的人。父亲年轻时也曾有过美好的向往,父亲曾想过当兵,但由于错过了机会,便一辈子留在了农村。父亲后来每每提及这件事时,眼神中便流露出许多失望和遗憾。父亲常说,当年当过兵的同学某某现在怎么怎么样,而自己……。
父亲白手起家,在困境重重中供我上完了大学并送到北京工作,还盖起了新瓦房,在市里为妹妹办起了理发店。在家乡方圆几十里,提起父亲,没有人不夸奖的,不仅因为他的字,他的二胡和他教出的一拨又一拨的学生,还在于他作为一个普通父亲,所拥有的一切。父亲择用民间使用甚久的一幅对联“一勤天下无难事,百忍堂中有太和”的二字给我起名叫“百忍”,但我因为嫌土,而弃用了。事实上,父亲一生中正是在百般忍让中做人。父亲用“吃亏是福”向别人证实他不是一个弱者。在我的眼中,父亲永远是一个强者,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一个优秀的父亲,一个可亲可敬的父亲!
    点击此处发送手机短信将此条新闻推荐给朋友
    手机短信传送天气预报、演出信息、彩票号码
文学艺术、留学移民、求职应聘、英语学习,尽在新浪网 文化教育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