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中小学校学生伤害事故处理条例》，这是一个涉及面广、社会影响大、难度比较高的创制性的地方法规。从市政府提交议案至今，已历时4年。为了这个法规的诞生，市人大常委会举行了上海市的第一次立法听证会。去年12月，市人大常委会第一次审议《上海市中小学校学生伤害事故处理条例(草案)》。本周五，市人大常委会将对草案修改稿进行表决。记者有幸目睹了这个地方性法规的孕育过程。

　　“伤心门牙”引发官司

　　2000年，小学生肖文(化名)没有想到，在原本愉快的体育课上，她一跤跌掉了两颗门牙。医院鉴定为左右上中切牙牙冠近中部约1／2缺损。需要树脂修复，每两年一次，目前一次需200元，一直修到18岁为止，然后需要做根管治疗，目前约需200元，最后还需要烤瓷修复，目前要1400元。

　　各执一词，于是大家上法庭。

　　原告肖文称，上体育课时被同学辛牛一推，摔断两颗门牙。学校和辛牛两被告应当赔偿医疗费178元，10年治疗费1000元，根管治疗费200元，牙齿修复费1400元，营养费300元，监护人误工费100元，物价上涨因素费1000元，精神损失费2000元。

　　被告辛牛称，体育课上，老师要求大家练习折返跑。原告第一批跑，返回时速度较快，恰好自己系好鞋带起身，跟原告撞个正着，并非在背后推原告；而且后果是学校安排活动不当引起的，所以不同意赔偿，但出于人道，愿意给原告经济补偿1000元。

　　而另一被告学校则认为，体育老师是按纲施教，而且在跑步前强调了各项注意事项和纪律。老师履行了职责，对辛牛故意摔倒原告的突发性事故是不可预料的，无法在瞬间予以指正。所以，学校没有过错，加之学校对原告没有监护之责，不同意赔偿。

　　卢湾法院审理后认为，在体育课上，被告辛牛故意摔倒原告肖文，致使原告两颗门牙损伤。法院认为，就肖文而言，学生依老师要求进行体育锻炼，并无过错；就辛牛而言，因其故意实施侵权行为致肖文摔倒致伤，应当承担过错责任；就学校而言，按教学大纲实施教学并无过错，且受伤事件发生在瞬间，要求老师采取措施保证避免亦不切合实际。学校责任仅仅是管理上的，而非监护性质，故学校不存在过错之责。原告系未成年人，受伤的部位必需修复，所以，原告要求一次性赔偿继续治疗费应予以准许，原告要求精神赔偿亦符合情理，法院予以支持。

　　4个月，精疲力竭，“门牙”官司终于解决了。没有现成的具体法规“可依”，就得费不少周折。近年来，类似的更严重、更复杂的中小学校学生伤害事故，让家长、校长、法官不堪其苦，不胜其烦，然而大家又都有点茫然。

　　听证会上不同声音

　　2001年5月18日，对本市法制化进程所产生的深远意义，现在我们还无法评估。但有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上海老百姓能够在立法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从这一天开始。

　　上午9时，人民大道200号四楼多功能厅，50多位参加听证者各就各位。

　　听证主要包括5个方面的问题：从保障中小学生和学校的合法权益、维护正常的教学秩序，妥善处理学生伤害事故出发，所设定的各方面职责定位是否准确；对于学校、学生家长或其他监护人、社会等各方面的责任分类是否恰当；对学生伤害事故处理设定的协商、调解、诉讼途径是否恰当；对中小学生伤害事故的赔偿范围、项目和标准的规定是否准确、合理；对学校责任赔偿资金的来源，采取以责任保险理赔为主、专项资金为辅的做法是否恰当和可行。

　　参加听证者主要有学生家长、校长、专家学者、法院代表、律师、政府官员、市人大代表和市人大常委会部分委员。大家都有备而来。

　　学校、学生及其监护人的责任该怎么认定，这是大家最敏感的问题。校长们的感觉是，现在的责任认定对学校不大公平，因为学校承担了相当一部分责任，这部分责任原本应当由学校举办者———教育行政部门来承担。

　　有人提出，公平责任，实际上是对学校的不公平。赔偿和道义补偿是两种性质，要区别清楚。而且，“及时”、“管理者并无不当”，这些词语看起来满有道理，可怎么操作？谁能说清楚当时是不是及时，管理是不是得当？说来说去，学校总是责任“难逃”，这使校长们不无担忧。但不少人认为，条例让校长感到压力，正是条例成功的地方，它可以使学校管理制度更加完善，预防事故发生。

　　经过5个多小时的论述，陈辞趋于理智，不同的社会角色，在听证中逐渐走向共识：将学校和学生的关系定位在教育、保护和管理上，对学校举办者的职责应当有所要求，对学生、学生监护人以及社会各方面也应有所要求；对于学校有责任和无责任条款的表述要相对平衡，学校要加强管理，学生及其监护人要自我保护，立足预防事故发生；至于事故处理途径，可以让保险公司参与事故处理，以便学校专心教学；赔偿项目和标准参考了医疗事故、交通事故和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可以作为协商、协调或诉讼的依据；赔偿费的来源是实施条例的关键，应当由政府职能部门制定相应的规定予以落实。

　　赔偿机制颇有新意

　　保险，在现代生活中，已不是陌生的话题。解决中小学校学生伤害事故这一难题，找保险，恐怕是当下最可行的方式了。上海市教委制定了赔偿经费来源及其运作机制方案。

　　首先是建立学校责任险。上海市教委统一为经本市各级政府批准开办的中小学校，按照在册学生人数投保，以保证保险效益和覆盖率提高。同时，学校鼓励家长为孩子的人身安全投保。

　　解决赔偿经费的另一个途径是设立专项资金，这主要用于解决重大和比较特殊的学校责任事故。

　　对赔偿经费来源及其运作机制，在本周一进行的市人大常委会第二次审议中，多数委员表示赞同，认为这是用社会化方式分担风险，这一机制是可取的。对具体细节，委员代表和列席代表提出了各自的建议。许祖雄、叶叔华等委员建议，对全部丧失劳动能力的受伤害学生的残疾生活补助费，可否参照三个指标：上年度本市居民基本生活费标准、本市人均预期寿命、受伤害学生受伤时的年龄。市人大代表杨绍刚律师提出，一般伤害赔偿中的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补助费、护理费等项目可否与高院现行司法条例解释尽可能相一致，以便在具体问题的解决中更易于操作。

　　虽然法规尚未最后出台，却已引起了人们的热情关注，特别是那些曾经参加立法听证会的人们。

　　宝山区第三中心小学校长徐惠民说，现在，这个特别的法规就要出台了，作为校方，我们感觉责任更大，要求更高了。无论如何，教师们都认为有了法，比没有好。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有法可依，素质教育才有保障。过去，因为怕出事，教师们不敢组织学生们活动，大家都在“消极”防范，在校时间，学生被关在教室里，放了学，赶紧请学生回家。有了《条例》，责任就明确了，一旦发生了事故，可以依法解决，教师、校长也不会让官司拖累得上不好课、办不了学。有了法，学校、学生、家长或监护人乃至社会都可以根据法的要求，加强责任意识，加强管理意识、加强自我保护意识，积极预防事故发生。(姚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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