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请朱德庸来《聊天》做节目是我们蓄谋已久的事。我们节目组女性居多,我认为其中的几位还是中度女权主义者,所以,对利用漫画“大肆丑化”女性的朱德庸,她们早就“怀恨在心”,只是没有机会亲自训诫那个“长得很丑”同时对他太太又很温柔的朱德庸罢了。
2001年6月的一天,我说,朱德庸可能来大陆,我想请他来做《聊天》的嘉宾,各位意 下如何?话音未落,就听得几位女编导“哇”地一声,待分贝急升至1999时,突然以一句听起来有点不怀好意的“好呀”作结,嘎然而止。选题空前顺利地全体通过。
设计节目形式的时候,患有“绅士过度症”的总导演关先生,突然一拍脑袋,说出一个特别让女同胞欢呼的构想:组织一支纯女性的观众阵营,在节目现场对朱德庸猛烈开火,要把他“批倒、批臭”。我私下里是不愿意让我的好朋友遭遇这样的灾难的,但两度抗议无效之后,我决定保持沉默,因为得罪女同胞也是非我所愿。尽管后来朱德庸对我“重色轻友”的行为作了深刻的批判,并罚我为一瓶goddess icewine买单,我也没有二话。
7月中旬录节目那天,我们给了朱德庸一个大大的意外--当他走上场时,满视野都是女性,主持人倪萍一开始就宣布,今天这些女同胞都看过《涩女郎》,都准备跟他理论理论,讨个公道,谁叫他把女同胞都画成那样了
上了场的朱德庸,一愣之后飞快地往后瞟了一眼,我知道,那是他当兵扛枪两年操练的结果,一看不好,先找退路。但退路显然已经没有了。一瞬间,他不动声色地决定坚守阵地。他用一副十分诚恳的姿态,请求说:倪萍姐,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我要趁着太太不在,好好欣赏一下满场的美女。他此话一出,现场至少有一半女同胞的表情已经接近“万人迷”了。另一半,看到眼前的朱德庸一身便装,沉着儒雅,长发披肩,面容十分“漫画”,便在心中早早地放下了武器,批判者们在一瞬之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倾听者。我们的“阴谋”在还没开始之时就已宣告破产。只有素来处变不惊的倪萍,在敏感地意识到现场氛围的变化之时,自如地组织起一场同样精彩的谈话。
我是偷窥狂,但我不歧视女性
倪萍笑着问:作为一个男人,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生活琐事,怎么知道那么多女人的弱点和隐秘。《双响炮》中那个可怕的老妇人是谁?有你家人的影子吗?
朱德庸一脸诚恳:我承认我有偷窥狂,因为我平常就很喜欢偷看人,可以说,我一切东西都是偷偷摸摸得来的。走在街上,我会随时注意从我身边经过的人。在我的工作室里有一个望远镜,我会没事就走到窗边,从12楼往下看,拿着望远镜往下看,非常开心。你可以看到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虽然你听不到他们讲话的声音,但是你可以看见他们说话的模样,他的肢体语言。然后你一边看,一边想,看上瘾的时候,甚至可以帮他配音,非常好玩。对我来讲,看人是我最大的乐趣。
开始画《双响炮》的时候,我正在当兵,生活过得很无聊,闲着没事做。正好有人跟我约稿,我想我能画什么呢?家庭应该是我最熟悉的,小时候我可以观察我爸妈,还可以观察我的朋友的爸妈,我的邻居,非常非常多。我想,一个人年轻时最丰富的经验大概就是他的家庭,即使他自己没有婚姻,但是也仍然可以知道家庭蛮多蛮多的事情,我想我最想画的就是这个。中国人一向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觉得世界并不是那样,夫妻之间有太多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是可以说的,我想把那床棉被掀开来,让大家看一看。如果是关于你的,你就好好看一看,想一想;如果不是关于你的,你就看一看,笑一笑。
刚画出来的时候,爸妈整天替我背黑锅。像我妈妈早晨到菜市场的时候,只要一露面,马上就有人说,哎,朱太太,今天你儿子画的是不是你们家的事情。我妈妈就赶紧说不是不是。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怎么,我妈妈那时的发型和穿的衣服跟《双响炮》里的女人完全一样,其实,多多少少我是有些照着妈妈画的。画《醋溜族》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我知道还有很多未婚的女性在那儿痴痴地等着,不是等我,而是等别人。我觉得,还有蛮多东西可以画。所以我就跟我太太说,我要创造一个继《双响炮》之后更伟大的作品,我需要每天出去,提着包出去,去搜集题材。然后我就每天提着包出去,很仔细地到处看,我的近视眼就是那几年看出来的。
结婚以后,我的太太其实是女性的背叛者,是个间谍,她常常会透露给我很多关于女性的内心世界。我只能以旁观的身份看,但没有办法很深入去了解每一个人,了解她们心里的反映,这就得靠我太太透露出某种情报给我。在这个问题上,她完全能够做到站在中性的角度上。
一夜之间,全世界的美女都出现了
尽管开场就成功地“套出”了嘉宾的一些隐秘,倪萍并没有乐晕了头。她继续追问:那么你妻子开始怎么看你的书呢?谁都说,看了你的书,感觉你似乎是个对婚姻没信心的人,或者你根本就是个男权主义者,她怎么还敢嫁你?
朱德庸显然因为太太不在现场而更加无所顾忌: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碰到了一起,先谈恋爱,然后结婚,然后生活在一起,从此他们再也不相干。老婆是什么?老婆是化得漂漂亮亮的出去给人家看,然后回来卸了妆给你看,就这样的。我结婚之后,常常跟人家说,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是,当你结婚后,一夜之间,全世界的美女都出现了。男人跟女人碰在一起,本身就是非常荒谬的一件事情,我的漫画中讲的就是从荒谬成分中挖掘出来的很多好笑的事。
第一次遇见我太太,她还是一家报社的主编,打电话跟我约稿子,然后说要请我吃饭。我当然礼貌性地说好,但是我心里想的是第二天绝对不去,因为她在电话里的声音特别好听,而根据我的经验,声音越好听的女人,样子越难看,以前我已经上过太多次当了。第二天我睡到中午的时候,我爸爸逼我去,他说中国人说话要守信用,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去,硬把我踢出门。中午12点,大太阳,三十几度,我走了一个半小时。进去的时候,看到我太太,当时是某某女主编,背对着我。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转过头来跟旁边的人说话,脸露出了三之一,我看到这三分之一,心里就有一个声音跟我讲,就是她。这事需要很大勇气,多少也有点冒险,因为你不晓得她另外三分之二的脸长得什么样子。
看中她以后,就开始考虑怎么样把她捉到手。我记得那时的方式,就是每当她跟我约稿,我就一直拖。主编都是特别现实的,稿子一拿到之后,就绝对不理你了。大概前后有几个月,断断续续,逼得她非得用电话跟我联络。联络几次之后,我就跟她说,有些事情电话说不清楚的,我们当面碰一下。就这样,慢慢就把她捉住了。
我要当一个“贱好男人”
倪萍大笑,说,看你这陶醉自得的样子!是不是到现在还很幸福?不是装的吧?朱德庸一脸严肃:从那时起,我们真的一直很幸福。能幸福到现在,我想原因就是幸运跟努力,我很幸运找到我老婆,我老婆很努力地忍耐我。我的努力就是展现我劳力那一面,让她知道我是一个很喜欢做家事,很顾家的男人。有一天,我老婆跟她朋友碰面,她的朋友跟她说,我家洗衣机坏了,我老婆也说,我家洗衣机也坏了,但是我家有两台。我们家所有的家事都是我在做,洗衣服、拖地、打扫、煮饭,全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我太太的工作就是在旁边监督我,以至于我有的时候都觉得我不太像个男的。
我曾经当选过台湾“十大新好男人”,有记者问我,你当选新好男人,感觉怎么样?我跟他说很无聊,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事情是为了当选新好男人。对我来讲,我觉得我只是喜欢这样做。事实上,我觉得新好男人还达不到一个比较高的标准,我还要往更高的层次走,就是当一个“贱好男人”。新好男人,新会旧,但贱永远贱,所以我要做一个“贱好男人”。“贱好男人”跟新好男人差别在哪儿?新好男人就是老婆跟他说你去洗衣服,老公就说好,好,我去洗衣服。“贱好男人”的老婆跟他说你去洗衣服,老公还会说,除了衣服,还有没有别的要洗呀?
我小时候是一个人见人厌的孩子
倪萍问:你似乎是说,男人是要靠女人“驾驭”才能有出息?但你结婚前就很有出息了,那是你父母塑造的吧!他们似乎也应该是你成长过程中的重要影响力呀!
朱德庸这会儿最一本正经了:其实我母亲对我的影响蛮大的,我觉得她给我的最大影响就是她没给我太大影响。我想是不太管吧。
我小时候其实是一个人见人厌的小孩,从小就得不到父母太多的关注。小时候成绩非常差,差到已经接近有点白痴。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跟我比起来,他聪明多了,成绩也很好,人也长得非常帅。所以我小时候喜欢画画,他们就说好吧,反正小孩子也没太大希望,喜欢画就去画,并不太管我。我父亲也会买纸和笔给我画画,还会把纸裁好之后,用线缝起来,编一本书,让我可以在上面画。所以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画画,我父母并没有怎么阻挠我。
另外一个让我继续一直画下去的原因是学校的老师,我非常谢谢他们,因为他们经常欺负我,让我在学校觉得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但是我也是个人,我也需要做一些心理治疗。所以我回到家里就画,哪个老师欺负我,我回去就画到我的漫画里,让他死得非常非常惨,然后我就非常开心。等第二天到学校去了之后,看到那个老师,我就会忍不住地想对他说,你知道你昨天是怎么死的吗?
大概我小时候对上学确实有一些恐惧,所以现在我跟一般父母也有些不一样。一般父母早上一大早起来,就把小孩叫起来,赶快上学,我们家刚好相反,我们家是我儿子起来之后,哭着摇着我,爸爸你让我去上学,我就跟他说今天就甭去了。我也不会要求他画画,更不会教他。我觉得,在我这一生中,一些转折点其实都是瞎猫碰死老鼠,彼此之间没什么联系。
男人是女人的敌人
倪萍决定给朱德庸再下一个套:女性是你最着力描摹的对象。在你的笔下,都市单身女性被分成4种典型:一是只要爱情不要婚姻,一是只要工作不要爱情,一是什么男人都想嫁,一是什么是男人都想不通。你最喜欢谁?她身上有你太太的影子吗?
朱德庸说,我在给读者签名的时候,也常常问他们,你们最喜欢谁。最多人喜欢的是万人迷。我觉得这是有原因的。第一,万人迷代表的是美丽,美丽是任何一个女人心里都希望拥有的。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万人迷本身拥有足够的权利,因为她本身实在太美了,她的美就是一个很大的权利,使她可以把所有的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没有一个男人能够飞得出她的手掌心。其实,这也是每一个女人内心的渴望。
另外一个大家都喜欢的是女强人。其实女强人非常不漂亮,但是,她照样能够把她的属下,也就是某一部分男人掌握得死死的。她一不高兴,用脚一踢,就把男的踢出去了,或者一不高兴,就对男的说你明天不用来了。所以她同样拥有掌握男人的权利。看起来,男人确实是女人的敌人,女人确实天天都在想着怎么把男人都干掉。至于我太太吗,肯定有一点素材是来自她,但我不能具体说出是哪几幅--我还要保住我的小命呢! (特约撰稿 阿正 青年时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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