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妞妞，

　　你是一只绵羊吗？

　　可羊儿又怎么会飞呢？

　　那是一个梦吧。

　　你这小丫头，

　　你骗了我这个

　　看着你长大的伯伯了！

　　分明是：

　　羊没有飞，

　　妞妞倒真的起飞了！

　　——自题《长翅膀的绵羊》插图

　　妞妞这小丫头居然写了一本书，又从老远老远的地方打电话来，要我给她画插图。我一口就应承了，一点也没有顾及到手头画债、文债正压得有些儿受不住！

　　妞妞比我的女儿小奕稍小一点，她学前的印象恍如昨日，一个苹果脸，二只摆不停的小辫子，大眼珠子随时都要唱出歌来……。时光催发，花开树老，我辈行将老去之时，妞妞们真是长大了，如今书还没读完，已经如歌如舞般地点着鼠标，抢着来做对手，真令我有点悲欣交集的意味呢！

　　春上，见了久别的妞妞一回，端的玉立婷婷，粉色的绒线帽压不住青春如瀑的秀发，活泼又谦和，多了些英国人的教养。不久她寄来了书稿，捧在手里，大有捏着一团青春火焰似的感觉。我遂把桌子上的曹雪芹、陈村、王蒙撸在一边(计划中，我为他们作插图)，迫不及待地读起妞妞的故事来。嗯！绵羊，而有翅膀，真青春飞扬，朴实又浪漫；十六岁，女孩，只身留学英国，不可谓不新鲜不艰辛。一切的一切，对我而言，是够遥远的了——不独英国高中生的生活我十分陌生，十六岁花季的岁月于我也绝对是如老眼雾中矣！插图，并不是太难的事，古人的书、前辈的书、朋友的书、老外的书、我自己的书，我都乱画过许多，而今面对妞妞，却颇感棘手了。

　　这是一个崭新的青春世界，妞妞这鬼丫头用尚带着童声的歌喉，很纯真地唱出来，朴素而美丽，绝对没有丝毫做作。我绝如面对一条不知污染为何物的小溪，干净，流转，明彻，活泼，时而平缓，时而波澜奔涌，晶晶亮亮，它的波光也如一面清镜，把成人世界的不纯清映照得你自惭形秽起来。所以，妞妞的书，使我感动，使我获知一个新的领域，也使我的心灵受到一番纯洁青春的洗涤。读着读着，好像是在面对全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第一卷。如果我再有一次青春年少，我必牵着妞妞和女儿的手，更合理地走一圈世界，为更美好的世界做好美好健康的准备。

　　这样，我遂把妞妞书的这套插图，向着活泼雅正着力，以求靠近她的那种抒情记实风格。当然，我明白这种努力必是徒劳，一枝老而秃的笔怎么能梦见花蕾呢！既然答应了妞妞，只好赶鸭子上架般地画出这些不合格的插图来。妞妞大约是用从Felsted School涵养出的教养谅解了“春彦伯伯”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她居然说喜欢这些图画。

　　少男少女的学子们，以及他们的父母，你们也一定会如我这样喜欢妞妞的这本留学英国的新书。妞妞的经历和经验必能使你们开拓眼界，得到切实的参照，也得到妞妞的一颗慧心。那么，我之拙劣的插图也献给所有喜欢妞妞这本书的大小读者吧！

　　壬午五月于沪上浅草斋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