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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不诚”，会招致别人对我们的实实在在的“不信”。我们对诚信也“呼吁”了许多时日，却都不如老美这一下的教训来得实在
作者：张天蔚
8月7日，美国考试教育服务中心(ETS)突然发布公告：为了应对试题泄漏的问题，该机 构将暂停一些地区的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机考，范围包括中国的内地及港台地区和韩国。
据媒体披露，这一风波中的主要“肇事”者是一些被称作“机经”的网站。而“机经”是“机考经验”的简称，“机经”网的主要功能是交流经验、汇总题目、研究攻略。于是美国人自以为数量足够庞大的题库被悉数“解密”，他们自以为设置严密的各种防范措施一攻即溃。大批中国学生以老美根本不敢想象的高分，给以GRE分数为招生参考的美国大学带来困惑，瓦解了GRE在考查外国学生英语水平方面的权威价值。
初读这样的故事，突然有一种久违了的快乐记忆被激活———游击战、持久战，各自为战、全民参战，各尽所能、战果共享———针对GRE的机考，中国学生打了一场漂亮的“人民战争”。相信面对头脑聪明、手段灵活而又没有什么心理禁忌的中国学生，ETS的学究们一定有焦头烂额之感。对这样的心理感受，美国佬应该十分熟悉，要不他们也不会编出那么生动的“猫和老鼠”的故事。
而现实中的美国猫比动画片里的笨猫多少占有一定的优势，那就是在被老鼠们耍弄得恼羞成怒的时候，他们有权力对游戏叫停。现在他们就对GRE机考叫停了。这样一来他们终于有机会变被动为主动，中国的小老鼠们不得不回到“纸考”的战场上去继续和ETS的老猫们周旋，重新寻找破解的方法。
其实这种在规则的空隙中周旋、取巧，最终将规则销蚀于无形的小聪明，历来都是一些国人的长项，小至考试作弊，大到商业欺诈、政治权谋，不过是同一思维的形形色色的变种。在有关ETS停止“机考”的网友留言栏里，有人这样写道：“机经的出现，充分显示了我们中国人众志成城对付老美的精神，我为他们骄傲！什么作弊？一致对外怎能说是作弊？小人之见。”
“我们中国人一不偷，二不抢，只是为了能考个高分去美国学习文化知识才有了‘机经’这种现象。我们的动机很纯正，也没有用卑鄙的手段，不过是自发地研究一下以往的考题，这在中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而美国人却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在汉语的历史中，“不择手段”一向都不是好词。但在另一方面，以目的的正当甚至正义相标榜，手段的选择就没有了禁忌，其最终的结果，还是不择手段。因而在很多时候，正当或正义的目的，已经沦为不择手段的借口。比如：说考试作弊是对陈旧教育体制的控诉，说偷税漏税是对不合理税制的抵制，说违反交通规则是因为规则不够“人性”等等。在一个公理失效的环境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不再是一种对事物的辩证认识，而是成了没有对错之分的相对主义。而在这样一个漠视规则的社会中重建规则，在一个缺乏诚信的社会中重建诚信，其悖谬和困难，和一架吊车试图吊起自己差不太多。
在这种时候，外部世界的存在，就成了一个有趣也有益的参照。比如ETS先是因为中国学生考分的不甚可靠而提醒美国学校，在录取中国学生时不要过于相信其GRE分数。这已经是在提醒中国学生，在自己的“诚”与他人对自己的“信”之间，其实有直接的关系。现在他们干脆停止了“机考”，让我们终于明白，自己的“不诚”，会招致别人对我们的实实在在的“不信”。我们对诚信也“呼吁”了许多时日，却都不如老美这一下的教训来得实在。
以中华民族之伟大，按说不应该等到别人来给我们上道德基础课，但事已至此，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我们也只好接受来自他人的敲打，而且冀望于这样的敲打能够作为一种强加的约束条件，成为重建规则的起点。
但靠外力形成一个社会的规范，终究不是那么可靠。内外之轨在接轨处可能“接”得天衣无缝，但在我们内部照样可以拧得错综复杂。法律已经制定，法庭也可以模仿，但若没有对法律精神的理解和尊重，法律就依然是行政的工具；银行本来就有，所谓信用记录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建立，但若没有被普遍认同的诚信原则，再新的玩意也终究让人不敢相信。在国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到老外那里就会被“像防贼一样防着”，其间在文化、观念或制度上的差异，需要我们努力去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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