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憨,模样憨、说话憨、走路憨,永远是插在衣兜里的双手,冬天插在棕色的棉夹克里,夏天直接插在裤兜里。
老丁说话不怎么直接看人,不知道是有点口吃还是什么原因,反正要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要两分钟以后再听,两分钟之内鼻音、浊音、哼叽音就是没有你想听到的声音。
老丁的腿有点不听使唤,走路却是笔直的一条直线,如果前方没有障碍物,误差不会超过5厘米,好事的同志曾经计量过他步子的间距。
老丁负责办公室文具报纸的发放,认真--那个认真!谁想从半路截一张当日的报纸,哼,没门。
老丁写一手好字,用钢笔写的字是标准的蝇头小楷,所以大到一次领用几千张的办公用纸,小到笔、尺子、胶水甚至一支圆珠笔芯,只要经过他的手就变成了那漂亮的方块文字,哪年哪月哪时谁谁谁领走一支圆珠笔芯。
老丁不吃食堂的饭,不锈钢饭盒里永远一半是菜一半是米饭,只要他拿着饭盒,见着谁让谁,笑嘻嘻的,就是不敢看人家的眼睛。
老丁疼妻,钱夹里正面是每天必用的月票,背面是365天不变二十几岁时寸照娇妻,有的时候钱夹就放在玻璃板上,看你的永远是那面若桃花、春色撩人的他的妻。
老丁有一天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半天没有起身,同事们在11点15分没看到当日的报纸就去看老丁,老丁那天哭红了眼睛,几天后知道了老丁岳母病重,老丁心疼媳妇将要没了母亲,那阵子,只要你和他搭上话,他就面色凝重,语调低沉:“岳母好呀,媳妇好呀,可惜她没了母亲”。
老丁喜欢新事物,1998年开始炒股,用的是5000元的本金,中午开着话匣子,听的是股评和经济新闻,所以那一段同事们会偶然遇到老丁在别的科室,听的最多是什么:“券商、政策、扶持,中签、配售、即退”。
老丁学的是中式英文,用楷书标写的ABCD像铅印,“咕嘟猫凝”、“好啊油”一时成了同事们互相招呼的见面礼。
老丁2002年12月31日正式退休,退休前与同他一起工作过的同志电话一一告知,这一次老丁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混沌:
“政策好呀,我要走了,我这个孤儿院长大的孤儿……”
“真的谢谢你们”!(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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