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磐苇(新浪网友) 欢迎职场感悟、故事类投稿
我研究生毕业分配进公司的时候,正赶上公司开始走下坡路。目睹一拨又一拨员工先后离开了公司,我亲历着公司的人气指数一点一点地滑落到了最低点。常常慨叹“生不逢时”,一心惦记着跳槽。由于与公司签了三年劳动合同,我交不起那一笔近似于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只好“身在曹营心在汉”地熬过了两年半。而今,我终于离开了原单位,跳槽进了一家瑞士公司。
现在回想起来,在原单位待着其实是非常“舒服”的,也可以说是很“幸福”。公司离家很近,上下班仅需十来分钟时间,而且有班车接送。虽说是在上班,实际上却没什么事可做,每天差不多时间都在上网或学外语,但工资收入也还过得去,够得上准白领阶层。因为觉得没前途,和我同时进公司的二百多位同仁早就跳走了,我算是坚持到了最后的几位“元老”。
我离开原单位的理由很简单:一为太闲,闲得令人恐慌。每月领薪水的时候都有些汗颜,觉得无功受禄;二为多挣点钱,过上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因为贷款买了房,加上装修,早已债台高筑;三为担心把自己闲散废了,将来难以适应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坦白说,我对原单位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虽然它没能像人事部经理面试时所承诺的那样,会为我们搭建一个没有天花板的舞台。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就像一个嫁错了人的女子,因为不想苟且过日子,就只能选择离婚再嫁了。遗憾的是白白地耽误了几年大好光阴,一晃就到了而立之年,还不得不面对再度白手起家的尴尬。
上了三十岁的男人,若在事业上还没点根基,处境的确非常尴尬。不跳槽吧,在原单位耗着看不见前路,自己也觉得非常没趣;跳槽吧,除了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外,上不上下不下的年龄,不深不浅的那点点阅历,高不成低不就的彷徨,以及养家糊口的焦虑,让人倍感无奈。虽然与那些二十出头,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年轻相比,你比较成熟,而且有工作经验,但刚到一个单位就给你一个重要位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不得不调整好心态,和那些小年轻一道从员工做起,即或你心理素质特好,但老脸上多少还是会有些挂不住的。倘若心态调整得不好,那种郁闷肯定会憋出毛病来。
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切都得从零开始。没有人会主动为你准备好蛋糕,你只能自便。中国是人情社会,人情世故最令人头疼,搞好人际关系往往比做好工作更重要。更不用说诸如欺生、排外等诸多人性暗斑,那都属正常现象,走遍天下恐怕皆如此。要是心里承受能力不强,肯定会后悔离开了厮混得八面玲珑的原单位,也自然会怀念在原单位的那些养尊处优的日子,觉得那时候多幸福,可惜的是以前没有意识到。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谁还会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现在,我就职的这家所谓的外企,实际上是瑞士总公司香港分公司北京办事处。我有幸做了该公司在中国业务区的Promotion manager。在别人看来,我这可算是碰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也的确是怀着一腔热血,准备大刀阔斧地干一番。但是,到位后我才发现这个职位并非香饽饽,实际上我坐在了一个火山口上。因为我的直接业务上级主管常驻香港,当初是香港方面看中了我,并委以重任。而北京办事处虽然受控于香港公司,却监管着我的人事关系。办事处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曾是行伍出身,说话做事都很“马列主义”。她压根儿就不想招我进来,原因是她想提拔曾经由她招进来的一位。但是,香港那边执意要我,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默认了。这算是什么外企?要是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肯定不会进来的。我只是想认真做事,不想陷入权力之争。
我到位的第一天,办事处主任就找我的不是。谁都清楚,她纯粹是在找我的茬儿。尽管我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外企也像国企那样竟然有如此低素质的领导。我的心里落差之巨大,可想而知。我性格平和,不好与人针锋相对。加上初来乍到,就像林黛玉刚进大观园那样诸事小心。考虑到她是我的顶头上司,只要我还想在她手下混饭吃,就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想和她撕破脸皮。因此,对于她蛮横的态度,甚至是粗鄙的言行,我都泰然,以“忍”为上。此外,这儿的工作气氛非常压抑,同事之间关系冷冰冰,压根儿就没有人情味。我曾主动热情地想和他们亲近,但遭到的都是漠然。我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铁屋子里,面对的是坚硬冰冷的铁墙铜壁,心里憋得慌。香港那边可能也知道我的尴尬处境,多次打电话询问我。我觉得男人还是应该顾全大局,以大事为重,不应该飞短流长。况且,“县官不如现管”,香港人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恐怕很难理解中国大陆的人情世故,因此我便三缄其口。但是,我心里清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迟早会离开这儿。在哪里不能弄碗饭吃,何必在这儿忍气吞声?不过,我还是想在这样的环境中磨练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看看自己能扛多久?因此,我现在还不打算立即负气辞职。
现在,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晚上八点之后才能到家,完全是披星戴月。办公室犹如一潭死水,我感觉到自己被悬挂在了半空中。我还是想打退堂鼓,但考虑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和挑战,便犹豫不决,不敢贸然放弃。留下来吧,可是每天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中,的确有如刑役之苦。因此,我整天绷着面孔,在长达三小时的上下班的路途中,反反复复地思考着去或留。甚至一想到单位就头疼,心虚气短。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压抑,完全没有一点点乐趣。可是,我现在急需要一份有可观收入的工作养家糊口,我暂时只能别无选择地在这儿耗着。
每天晚上我下班经过安定门地铁口,都会遇到那个抱着吉他弹唱的流浪歌手。他的歌音很苍老,但很悠闲、自然。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有些自信。他倚着墙壁,脚前摆着一个硕大的包,兀自弹唱,声音不高也不低,怡然自得。要是以世俗的眼光评判他,他肯定属于活得特别辛苦的那类人。我常常忍不住停下脚步,观察他,听他的歌音。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存在,不管人多人少,有没人给钱,他都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和声调,很超然。他的歌音常常会感染匆匆下班的人们,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吟唱,地铁里常常回荡着一群陌生人的合唱。我也常常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唱,疲惫的身躯和心灵常常在这样的歌音中得到了稀释。我突然意识到我活得太认真太在意太拘谨,每天除了背负着外界附加在身上的沉重的包袱之外,我并不开阔、豁达的心胸常常把自己搞得更加逼仄,甚至钻进了死胡同。我突然觉得他很幸福,能够坦然地面对纭纭众生五花八门的目光,自由、愉悦地吟唱,随便挣几个钱,随便糊糊口。只要心灵是自由的,精神状态是轻松的,活着也就能咂摸出点滋味来。
还有,不管我多晚到达北苑北站等809空调大巴,都能看见那位卖糖葫芦的小伙子蜷缩着身子在寒风中等待。车站上常常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有时候甚至只有我和他,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我上大学时读过的《等待戈多》。因为天天都能和他见面,我甚至把他当作了熟悉的人。心情郁闷的时候,我会买一串他的糖葫芦,看见他脸上露出的那缕惬意的微笑和惊喜,我沉重的心情顿时也轻松了许多。我蓦然顿悟:在这座偌大的都市里,所有的人都在生活的车轮上碌碌奔走,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寻找着自己理想中的幸福生活。未必都能称心如意,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每天都皱着眉头,心意沉沉地找寻着属于自己的位置。也许一个人拥有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幸福憧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一种达观的心境。那样,他总能在纷繁的生活中感受和体验到难能可贵的幸福。
又是深夜,北风正紧。我裹着厚厚的羽绒衣站在北苑北车站,那个卖糖葫芦的依旧在等待。
“来一串糖葫芦!”我说。
空空的车站里只有我和他。其实,我并不想吃。我只是想看见他那发自内心的微笑,以及他眼里流露出的那分纯正的惊喜。我能让他在深夜的寒风中找到一种“幸福”的愉悦,我自己也感受到了一份难得的轻松和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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