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下岗后仗着有一手过硬的修理发动机的技术,很快在一家颇具规模的摩托车维修中心找到了一份工作,把我们几个下岗比他早却一直未能实现再就业的老工友羡慕得要命,于是便嚷嚷着要他好歹请咱哥们几个吃一顿,以示庆贺。老苏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老苏便把咱哥们几个请上了粤西楼。在等待酒菜上桌的时候,我不住地赞叹老苏命好:“下岗时坐的是末班车,再就业却比众人先走一步——祖坟葬得正哪你!”老苏 不服气地说:“要不是有点技术还不跟你们一样呆在家里买菜做饭。”我说:“论技术我不比你差到哪里去,怎么就该你走运了呢?”老苏瞪了我一眼,说:“机遇是有一点,但我敢说,这机遇即使让你碰上了,你也不见得能过关!”接着便给我们讲述了他到维修中心试工时的经历:那天老苏应约到了维修中心试工,老板先交给他一个工具箱、一小盘汽油和一小团棉纱,然后吩咐他给停放在一旁的那辆破旧摩托换一个活塞环。这活儿说简单不算简单说复杂不算复杂。说它不复杂是因为这活干得多了,说不简单是因为必须给发动机开膛剖肚。问题还在于你不知道老板究竟是考你的速度还是考你的细心,反正他就一直在你身旁看着。所以老苏起先竟然有点紧张,在拆卸一颗内六角螺丝时由于用力过猛,“啪”的一声把螺丝头给拧断了。好在处理断头螺丝的功夫老苏练得扎实,很快便搞定了。接着把汽缸盖子拆卸下来,再接着是取出活塞,用棉纱拭擦干净后将其摆放到报纸上,之后把磨损了的活塞环换上,然后反序把刚才的步骤重复一遍便大功告成了。老板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时候却问老苏:“搞定啦?”老苏说:“应该搞定了吧?”“那好,把手揩干净,收拾工具吧。”老苏问:“不用试车吗?”“不试了,油箱里根本没油。”老板边说边走开了,仿佛他只关心试工的过程,对其结果反而不感兴趣了。但老苏想揩手时却找不着刚才那一小团棉纱了,一定是把它留在汽缸里啦!老苏想了一下后,竟傻乎乎地走过去对老板说:“不好意思,刚才我好像把那团棉纱留在汽缸里了。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老板定了定神,说:“不会吧?”老苏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老板微微一笑,把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原来那一小团棉纱竟攥在他手心里!老板说:“棉纱是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拿走的。我不太懂技术,今天的试工,试的是你的责任心以及你的人品。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合格了。”老苏说到这儿把眼睛盯着我,问:“老卢,要是你碰到了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我吗?我……”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老苏说:“你这家伙八成会像我想过的那样,一声不吭的企图蒙混过关吧?”顿了一下,又说:“你对工作一向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毫无责任心毫无上进心,这毛病一定要改,一定要改!”我仰起头把小半杯五粮液往喉咙里一泼,脸上顿时觉得热辣辣的。(卢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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