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有一位编外人员，是年轻时髦的女郎，常常在下班时分才来办公室。听说她是老板的未婚妻，老板今年五十了，坐镇总公司所在的城市，而女郎是来上海修习外语的。女郎一来办公室就像“视察”工作，同每一个人亲切地打招呼，由我们主管亲自给她斟茶。看到平时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主管对她殷勤的样子，真的觉得很过瘾。主管是个非常敬业的中年男人，可是看到他对女郎献媚的样子，常常使我想到《日出》里李石清见了陈白露的样子，心里不屑，言行举止里却毕恭毕敬。这时候，你就不由得感慨：干得好，真的不如嫁得

好啊。

　　某天下班时分，女郎又来了，照例找我们主管。他不在，女郎径自推开经理室的门，坐在大班椅上，开始叽叽呱呱地打电话。一会儿在里头喊，给我一个信封，一会儿又让帮她发一份传真。

　　终于忙完了。她走过来问我：“啊，我要问你借些钱。”

　　我心头一惊，想想办公室的现金不足，老板娘要借钱，肯定不是小数目；开支票去银行，似乎也晚了。

　　“我要———”她报出一个奇低的数字。这样的数目也要借，通常是嫁错了人的意思。办公室的现金正好不足，我问她：“我皮夹里还有几百块，你要不要？”问完，非常后悔，像这样说话，是不是可以算是侮辱？

　　“好啊好啊。”女郎非常爽快。

　　“老板娘”借了我这个小出纳皮夹里的几百块钱。然后，她为我写下一张借条，字如小学生，处世似乎也是。大写的数字照例出错，我把它与前几次的几张借条放在一起。我发现她每次借钱的数目呈递减状，一如她的地位。

　　果然，几个月后，老板有了新欢。女郎在上海某大学的夜大修得一张文凭之后就没有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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