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经有很多天，我的全部生活开始于晨间听到救护车呜呜呜呜的啸叫。呼啸声来自校园围墙外日益萧条的西三环，醒来的时候会觉得是在做梦，鸣叫是危险的征象，比新闻里的那些数字更逼近，切入我每天醒来的第一次呼吸。呼啸声远去以后，留下的是安静的校园，间或从十楼的阳台边笨拙掠过的乌鸦和喜鹊。有时候我会跑到阳台上，救护车顶上闪烁旋转的灯光，即使在灰蒙蒙的天气里，也会穿破空气，刺痛我的眼睛。这是个恶梦吧，只是不知道几时结束。

　　朋友们说我罹患救护车神经官能症，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们了，只能每天在网上和他们说话。我会在胡说八道的当儿突然插一句：“呀，又是救护车，今天晚上第十二辆了。”这些数字让我安心的闷在号称还安全的校园里，这个春天马上要过去，因为被硬生生抹掉而显得更加可贵。

　　老友从上海发短信过来，问我还好么，回曰活着，趴阳台上数救护车玩呢。那边便放了心，并建议我早日戒除此爱好，甚无前途。

　　前几天同屋的女孩哭了，说因为手上爬过一只蟑螂。我知道不是，人心惶惶，她不能去隔壁的楼见心上人，不能一早就去报道，两个人连体一样腻在一起，她更不能去单位面试，前途彷徨。这个眼看要被抹掉的春天，时刻给人精神崩溃的机会。有人在食堂里对住大师傅喊，我们学校是安全的，把口罩摘掉吧！而在这个时刻，与食堂一墙而隔的西三环驶过一辆救护车，蓝灯闪闪，极度超现实。

　　最多的一天晚上，从晚上七点到夜里十二点有十四辆经过。那个晚上我在屋里把CD换了好多回，最后换成Ella，她的声音甚温暖。如果这是世界末日，吓死的人应该比病死的人多，而闷死的人肯定比吓死的人更多。学校里空前的安静，花园有人写生，情侣们为了身体健康而进行漫长的散步。我不想一个人从西往东数树影子，看楼下小花园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悄悄哀悼这个春末，也是好的。

　　好在，这尖啸声是越来越远了。(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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