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泓冰

　　世界每天在上演着悲悲喜喜的故事，浏览新闻常常是在快乐、悲哀、愤怒、困惑诸种情绪里交替进出的过程。多数时候，叹罢笑罢便作罢。但总有少数的一些，会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放下。

　　有两则新闻，便是这样。

　　其一，6月15日，武汉华中师大一名四年级学生与其恋人摆婚宴广聚同学朋友，此前两人已登记结婚。据说，这是首例在校大学生结婚者。

　　其二，深圳大学不久前公布《行为道德规范管理条例》草案，其中有禁止大学生在校内牵手、搂腰、拥抱、接吻以及女生穿低胸露背装等规定，因处罚扣分满30分者将被勒令退学。

　　除个别调干生、进修生等外，一般在校大学生不准结婚，似乎曾是全国大一统的明确规定。笔者读书那会儿，那所大学里还把《婚姻法》定下的结婚年龄自动上提到了男27、女25，结果是，连应届研究生毕业前都休想提结婚二字，似乎也没见谁去较真儿，偶有私下的抱怨之后，总有人说，学校也是为咱好，可以更专心读书么。直到2001年，教育部才明确，在校大学生是否能结婚由各个学校自己说了算。而今天，对待在校生结婚这件事，一些学生公开认为，结婚是公民应享有的权利，是个人的自由。结婚学生所在的高校，虽未明确表态，却也绝无半点恼怒的意思。

　　这样的变化，足可见这些年来我们在法制观念上有多么长足的进步。

　　但，偏偏，能够容忍学生结婚的高校，又同时要对大学生的恋爱举止作出种种限制规定。而且这看似矛盾的做法，非独深圳大学一家，试图在学生管理条例中加入类似明确条款的高校，光是传媒披露的，已有数所。只是，这样的条文每一出现，总要惹来诸多质疑或不满，考虑到社会反响和可操作性，大学的管理者们不敢轻易言“禁”。深圳大学校方这会儿也已踟蹰不定地表示，是否成文还不一定。

　　即使不提倡也能容忍学生结婚的高校管理者，恐怕不能算是老古板。在轻易指责高校规定过严过细前，我宁愿相信制订类似规矩的学校，有其不得已的理由———对于崇尚个性、我行我素到完全无视他人眼光和公共习惯，却有很强法律意识的这一代青少年的管理，恐怕真是越来越难的事了。前一段看过朋友发来的一组校园情侣们在公共场合下亲昵的照片，虽是成年人也不免觉得脸红。深大的校例里，甚至细化到起床后折叠被褥、不影响他人休息，等等。所有这些，本来对于一名经过10多年初、中级教育进入大学的年轻人，都应该是做人的基本常识，是在内化的公共道德体系监督下自然而然的行为，而今却赫然出现在条例中，以扣分之类直接惩罚来强制执行，到底应该怪谁呢？

　　高校是事出无奈，年轻的学生也不过从他们所成长的社会环境里学来了某些“自然而然”的行为方式罢了，要怪就只能怪这个年代？本来，存在于刚性而有形的法律、条例之间的空隙，本来是且只能是由道德的网来封补的。但是，在一个新旧交替、道德体系不健全、个体自由与公共意识界限模糊的社会里，传统的道德监督体系在式微，甚至沉默，而只能用更密实的规定来补充。这样的怪圈，非独高校，整个社会都如是，只是在年轻人身上，它反映得更为生动有趣而已。

　　我们正在认真而迅速地进入法治时代，努力地知法守法重法用法，却远没有那么认真而努力地思考和学习：如何塑造一个道德时代———有时，制定几十几百条的规则，可能都及不上后者的一点柔性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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