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

　　每年8月，是中国考生悲喜交加的日子。落榜者黯然神伤，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考生也未必兴高采烈，昂贵的学费让许多家庭喘不过气来。尽管我们不情愿，可是每年总能看到一些家长因为交不起子女上大学的学费而自杀的悲剧。如何改善中国高等教育，减轻普通家庭的负担呢？

　　有人想到了国家，认为应该建立少数国立大学，让那些交不起学费的学生就读由国家资助的国立大学。这种想法初衷是好的，但不符合中国实际。

　　恢复高考制度以来，中国的大学教育几乎完全由国立大学担当。只是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期，政府大幅度提高了大学学费，由此出现今天这种上不起大学的局面。我国并非没有私立大学，但与国外的私立大学不同。我国的私立大学长期没有学位授予权，因此对考生不具有吸引力。就私立大学自身状况而言，由于大都没有知名的专职教授，没有长期的学术积累，因此在短期内很难与国立大学竞争。提倡设立国立大学，实际上是不了解中国高等教育的资源配置状况，不了解当前大学教育的难题所在。

　　中国的高等教育基本上还是垄断教育。这种垄断不仅仅表现在资金、设备等硬件上，还表现在学位的授予权、研究课题的申报权等软件上。国立大学的垄断性决定了教育资源的配置不受市场约束，也导致了大学教育资源配置的浪费。这几年政府为了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加大了对少数几所重点院校的投入，而这样做的结果是，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更加不平衡，一些地区考生上大学的机会更少。值得注意的是，少数获得巨额拨款的重点大学，并没有大幅度提高本校奖学金的数额，而是用拨款建立重点学科或大幅度提高部分教师的福利待遇，这就使得一些慕名而来的考生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被拒之门外。

　　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当然不是在现有的大学之外建立几所所谓的国立平民大学，因为铺新摊子仍然要耗费大量的教育拨款；也不是继续加大对某些重点国立大学的投资，而是在公开化的前提下，谨慎检讨大学教育资源配置中的问题。

　　首先，我国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是一种“损不足而补有余”的模式。对一些资源投入本来就很大的重点院校，教育管理部门继续加大投入；而对一些资源投入本就不足的院校，却实行下放管理或合并管理的方式，减少或变相减少拨款。这样一来，少数重点大学的招生规模出现了边际递减的问题，而大部分院校承担了招生规模扩大带来的沉重负担。由于普通院校师资力量与教学设备有限，因此，招生规模扩大必然带来教育质量的下降。对绝大多数的普通院校来说，由于财政拨款无法满足日常教学的需要，因此不得不通过其他途径自筹一部分费用。这种情况下，普通院校自然难以大幅度提高奖学金数额。

　　解决问题的关键，是要建立全国高等教育统筹委员会，对中国大学的资源配置进行彻底的调查研究，在此基础上提出合理的大学拨款计划，并明确规定获得教育拨款的单位必须将拨款中的一定比例用于设置奖学金，以保证优秀考生能够继续深造。

　　其次，大学教育是一种非义务教育，因此，应该树立国民的教育投资观念。在一个制度相对稳定的社会里，教育作为一种投资可以实行多元模式，分期投资是其中的一种，贷款投资更是一种常见的方式。所谓分期投资，就是允许大学生在一个相当长的期限内通过注册学习的方式，逐渐获得大学毕业所需学分。在大学学习期间，如果由于经济压力无力继续就读，可以保留学籍，到社会上寻找就业机会，赚取学费。所谓贷款投资，就是通过向金融机构贷款，获得大学学费。学生毕业参加工作以后，依照借款合同逐步还清贷款。

　　需要说明的是，我国的传统文化和社会舆论对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有一定的负面影响。许多家长认为，如果无力送孩子上大学将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他们宁愿举债也要供养孩子读大学。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混淆了大学投资的义务主体，培养了一些大学生的懒惰思想。一些媒体在报道大学生无钱读书时，也不自觉地将责任推给了家长和社会。其实，即使在发达国家，学费也是一种投资；如果大学生认为家长供养自己读书天经地义，或者认为社会应该承担自己上大学的费用，缺乏回报意识，这样的孩子不读大学也罢。(作者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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