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冰(湖北)

　　儿时的夜晚大多是在煤油灯下度过的。天黑了，我被吩咐点亮煤油灯，一共是三盏。我总是希望能早一点点亮它们，所以对这项工作表现积极，除了喜欢屋子里突然被照亮的感觉外，我还有另外的打算。

　　那是一种游戏。简单地说，就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然后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这个游戏真是奇妙极了。因为灯光的作用，我的影子忽地被拉长，忽地被压扁；快速跑动时就更好玩了，我竟然发现自己像神仙(神仙是我想像中最有本领的人)般在墙面上飘来飘去。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花样，比如用手遮住煤油灯，指头晃动着，变幻出各种造型，由于见识不够，我一般想像它是一头小猪或一只小鸡什么的。

　　父母永远是一边忙碌着，一边唠叨着。唠叨的内容便是煤油灯与煤油灯下的游戏。他们一直在担心煤油灯会被摔破，而且，家里三盏灯中的两盏不太完整，其中一盏的脚缺了一小块，另一盏头是歪的。

　　但事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天，母亲在外屋剁猪草，我与弟弟又开始了“影子游戏”。当我们挡住她剁猪草的光线时，他便唠叨了一句，但未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那天我穿了件破旧的棉袄，说它破也没全破，只是右边袖口有些张牙舞爪罢了。当我准备去做一个妖魔的造型时，袖子把煤油灯带了一下，煤油灯便从桌子上慢吞吞地滑落下来，然后一头栽到了地上。

　　我当时清楚地听到，油灯掉地上时破碎的清脆响声。当我意识到这一损失无可挽回时，便一机灵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接下来，我听到了母亲的喝斥，再接下来，听到了弟弟的哭声和申辩。

　　由于屋子里一片漆黑，弟弟扮演了“代兄受过”的角色。当母亲意识到这一点时，马上开始摸索着寻找真正的肇事者。她很容易地把我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我感觉到黑暗中母亲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晚免了挨打，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想着如何弥补这一过失。朦胧中忽然想起，有一次放牛时，在一块草地上，曾见过一盏被丢弃的煤油灯，记得它不是太坏，至少肚子没破。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一口气跑到那块草地上去寻找那盏灯。我惊奇地发现，它仍安静地躺在那儿，让我兴奋不已的是，它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得多。

　　我几乎是狂奔着赶回家，骄傲地把那盏煤油灯交到母亲手中……

　　从此，我再也没有玩过煤油灯下的“影子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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