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投稿:锦瑟年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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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08/21 13:50 新浪教育 | ||
欢迎更多网友的投稿,不论是文字、图片还是音乐、动画,只要是原创!让我们一起和你分享信手涂鸦的快乐! 作者:叶萱 总是深夜看小说。第一次是叶倾城的《原配》,第二次是西岭雪的《首席情人》。文 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男人与女人相爱,白手起家。女人随夫一点一点打拼生活,吃过苦,便以为是患难夫妻。孰知,患过难,来日富贵,便再做不成夫妻。做丈夫的有了新欢,那女子有原配的美貌与聪慧不说,还有原配不具备的年轻。 做原配妻子的这个时候就如临大敌,恭恭敬敬地要去打这一仗。可以用钱,可以用人,也可以用自己原配妻子的地位。可是是否能赢,那就要看各人的功力了。最笨的办法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身份不说,单就那絮絮叨叨的忆苦思甜,只能让人记住一个没有了任何筹码的女人用绝望的声调提醒丈夫:我与你当年…… 当年的故事多了,伊真正能记住的倒有几桩? 我轻轻合上书本,关灯、盖被、翻身,不知何时,一滴泪滑出眼眶,我只骗自己,看书太累,眼乏了。 其实自己也知,与岳海洋分手之后,诸如此类托词已屡见不鲜。 连我也曾以为,我二人当患难与共,生死相许。可是如今六年过去,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与岳海洋,初三就早恋。那个时候他高度近视,却家境不好,便总不配眼镜。初中三年,换了无数次座位,也只有我能和他坐一起。余下的女孩子皆是受不了他在上课之时不停地问“黑板上写的什么”。只有我,从不与他多话,却默默地写在本子上给他看。如此下来,换了多少次座位都仍是把我换回来。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喜欢上他,直到后来。 后来有一天,是老师都看不过去了,想自掏腰包给他配眼镜。他却轻轻摆摆手:不用了,有叶萱呢,看她的字,我习惯了。 老师愕然,面子上很不好过。而我,却满心感动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从不肯接受施舍的倔强男孩,如今,竟肯接受我的帮助。 虽然,那时他对我为他写下的若干本板书实录只说过一回谢谢,但是我是在那一次感受到他独特的表达感激的方式。 那一次我生病,休病假两天。他的日子不好过,于是真心实意跑到我家来看我并谢我。我妈留他吃中午饭,他答应了。席间,他夹猪血到我碗里,说叶萱你是不是贫血?父母讶然。 可是他夹得心安理得,我吃得更是理得心安。好在父母开明,只叮嘱不可耽误学习,便不多问。 我心上感激,也就更加珍惜天赐良缘。而那以后所有的课间我们二人都是在互学互助中度过,老师怕伤了两个好学生的积极性,也睁一眼闭一眼。半年后我们一起考进重点高中,中考他得奖金一千元,我得五百,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他配眼镜。 报到那日他说,叶萱,要是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我。稍顿了顿: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这么好心又耐心的女孩子。 我未答话,只心里想,若你一辈子再找不到别的好心又耐心的女孩子,便只得我一个。心里想,脸上就笑,十六岁的年纪,嫣若海棠。 拜他所赐,我速记水平颇高。高中三年从学生会秘书到秘书长到副主席,直至今日写小说撰特稿聊以糊口,我健笔如飞。 曾经以为,这就是生生世世。 可是黄粱梦醒,发现一切才不过六年。 六年,奥运会可以开一届,军衔可以升两级,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可以来个三级跳,而隔壁小伢儿一天天长大,从吃奶到上学,昨天张了个缺了门牙的嘴巴告诉我:姐姐我会写大写的一、二、三了…… 弹指一挥间,如此而已。 我却不变,仍是在中文系埋头读《论语》《史记》《战国策》,不参加舞会不参加剧社不……我与任何民间团体无关,只乐得与古卷残灯为伴。岳海洋说:叶萱,你的沉静令我压抑。还有你的才华,以及,你太美丽。 老天!女孩子向往的我都有,可是就因为这些,岳海洋要离开我!! 我不哭,亦不笑,只无法掩饰女人天生的好奇心:她,究竟什么样子? 岳海洋一愣:什么“她”?你指谁? 我的脸瞬间变色,额上隐有青筋:岳海洋你少装蒜!我叶萱和你在一起六年,扪心自问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你?依你的性格,若没有可登极至的佳人,你断不敢休妻! 岳海洋威风扫地,只嗫嚅道:她,不漂亮,却有朝气。我们是在一次校际联谊上认识,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年轻…… “啪!”一巴掌过去,我冷笑:岳海洋,我断不是温柔的女子,今时今日的表现也不见得沉静,更无一丝一毫美丽。我容忍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可是现在才知道你不配!我扬长而去,身后留下岳海洋,欲辩无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夏天的阳光里我手脚冰凉,捧一本《唐宋诗》翻来覆去。是李商隐的《锦瑟》,短短一个七律,却是有千余年的大智慧。 而我竟是到今日才知为什么六年来我最喜欢这首诗,原来冥冥中早有天意。 本来嘛,同床共枕六载的夫妻都可以反目,为一个本不相干的外人对簿公堂。我们才不过六年的男女朋友关系,连法律都不肯撑腰。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既然不是岳海洋的原配,那女孩也就不算是第三者。同是女子,我们无错,只有岳海洋,他数典忘祖,他背信弃义,他生生地该死! 数不清多少个夜里,我这样诅咒他,发誓要忘记他。 可是我忘不了他的奶奶。老人家八十余岁了,第一次见我就忙不迭地用树皮一样的老手拖着我的手,上上下下边瞅边乐。她身体硬朗,耳朵也好,眼又不花,顶喜欢与我聊天。讲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可我爱听。老人家心里欢喜,常常颤巍巍到厨下给我摊香椿饼吃。看见我大口大口地吃就眯着眼睛笑。她说连海洋都不喜欢听我讲以前老辈子的事了,可是闺女你喜欢。现在的年轻人呀,难得这么肯迁就老人家。她一个人絮叨,之后就是嘱咐海洋:记得对萱萱要好,要对得起人家。 其实我是真的喜欢听老人家讲旧事。因为我的奶奶过世早,最羡慕人家有奶奶疼。喜欢看老奶奶眼睛里流露出的疼爱,还有说话时有淡淡的江南味,配上一丝不乱的发髻,俨然是人见人爱。 是奶奶告诉我岳海洋的父母在他幼年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以来就靠她做些小零工维持生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熬过来了,现在海洋有出息了,他父母也就该瞑目了。偶尔我也问起海洋父母的死因,但是老人总是闪烁其词。再以后我也就不问了,毕竟家家都有故事,其中总有一些是不愿见人的。 我们分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他的奶奶,直到后来岳海洋去山区支教,时间是三个月。他一走,我就有了去看他奶奶的机会。 老人家似乎不知道我和海洋已经分手,仍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也抱怨:你怎么不常来了?我好几次去门口看,都不见你。说话间有明显的落寞,我的眼角就悄悄地变湿了。我说我最近忙,要考试了,不敢懈怠。老人就忙说:哦,那是当然,我就常告诉海洋,功课最当紧,当年他爸爸就是功课好…… 爱子之心,思子之情,溢于言表。 彼时我已经读到大三,因为学校开始推行本科生导师制,我师从张景一教授学习古典文学。张教授最擅长的就是对先秦诸子的研究,常常一个人翻着古书自得其乐,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具有文人的通病。张教授有一个儿子,名叫张正华,比我高一级,是国际会计专业的高才生。张正华对我有意而我对他无情,普天下人都看得出来。那个时候每到周六他都会约我,但是我急着去看岳海洋的奶奶,于是屡屡推脱。直到有一次他挡在我面前,质问我为什么总是不给他面子。我仔细看看他的眼睛,里面竟有清晰的痛苦,终于叹口气,带他一起去了岳海洋家。 那天老奶奶更是开心,因为她最喜欢的孙女(她早已把我当作自己的孙女)带了孙子的同学一起来看她。人老了,怕寂寞,就更喜欢有很多人到家里坐。照例又是摊香椿饼,又是很疼爱地看我大口大口吃,说这是咱自家树上长的,我特地给你留的。叶子一摘下来我就撒上盐放到坛子里,再埋到地下,就等你来吃。奶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只要你喜欢,奶奶年年春天都给你留。 我的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使劲忍着不敢让它流出来。 返程的路上,张正华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你奶奶? 我只看窗外,快速闪过的树影,婆娑出锦瑟丝弦一般的年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答:那是我前男友的奶奶。 良久,身边并无回声。我转头,只见张正华瞪大眼睛看着我:那你前男友呢? 去山区支教了,否则我怎么敢来? 老人家知道你们分手了么? 不知道。 你就打算一辈子瞒着老人家?你能么?张仁兄脸红脖子粗的,忿忿不平。 我不知道。我言简意赅回答他,他不声响了。 接着我一个人在颠簸的车上给他讲了我和岳海洋的故事,从初中三年我为他写下的若干本板书实录,到奶奶第一次给我摊香椿饼,再到若干天前他对我说:叶萱,你的沉静令我压抑。还有你的才华,以及,你太美丽。 悠悠然,我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张正华就此沉默。 只是从那次以后,每到周六,我都能在车站看见等我的张正华。每次他手里总是拎着整整齐齐的七份蔬菜瓜果,每次都是极温和地嘱咐奶奶:东西有七份,够吃七天的,不要不舍得,记得身体要紧。渐渐的,就连旁边的我都为之动容,更不用说奶奶的感激与喜欢。 甚至有一次,奶奶悄悄对我道:若是没有我们家海洋,这孩子也是可以托付一辈子的。我几欲泪下。 三个月转眼就到,奶奶天天翘首以盼。 可是,回来的再不是活生生的海洋,而只是海洋的骨灰! 时至今日,我是真的不相信:海洋死了,像小说里那样,为了救几个误闯入施工区的孩子,活活被炸药炸死了! 那天我没有哭,我只是想我写过这么多小说,早已不相信小说。如果是从别处杂志上看见这个故事,我会笑,会说:假的,都是假的,千篇一律,俗! 可是,这竟然是真的!这怎么可以是真的??!! 暗黑的记忆中,有光线一道,让我想起对岳海洋千百次的诅咒,懊悔的泪水汹涌着决堤。一颗心,只觉一路沉下去、沉下去,无休无止,万劫不复! 而奶奶,竟是在一瞬间被打倒。她的眼睛再也没有昔日的明亮与温和,只是全部的失望。她拖着我的手:不会吧?海洋会回来吧?他们是不是骗我啊? 就此,老人一天天的衰落下去,医生说,老人体内全部的脏器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工作的能力,不得不靠外界维持勉强的生存。 我请了假,给老人交了住院费,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前,一起的,还有张正华。 一个早上,张正华回家睡觉,奶奶悠悠地醒来,笑了。口齿难得地清楚起来,我心里一酸,知道老人家的大限终于将至。 谁知老人家竟说:海洋早早走了,也好。 我惊讶:什么? 老人家又笑了: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可是总有一天要告诉你的,到时候你是不是要离开海洋还难说呢。你不知道吧?海洋的爸爸,爷爷都有精神病,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五岁的。我嫁过来的时候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包办婚姻。后来海洋的爸爸娶媳妇的时候我就给那姑娘讲,我说你嫁给我儿子可能将来要受苦,因为他可能连35岁都活不到。可是海洋他妈不在乎,就这么嫁进来了。后来就有了海洋。到海洋两岁那年,有一天他爸突然犯病,用刀砍死了海洋他妈,接着自己摔到水塘里,淹死了。那个时候,我就搬了家,带海洋到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他上了大学我就什么都告诉他了。过了很长时间,有一天他就说他要和你分开,他不能害你。他说你还打了他一巴掌,我心疼啊。不是心疼他,是心疼你,奶奶拿你当亲孙女,哪能让你受一点委屈?可是没有办法,我们家海洋他没有那个福气…… 一瞬间,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原来,岳海洋与我分手不是因为他变了心!原来根本就没有一个什么“她”!原来,奶奶早已知道我们已经分手!原来,岳海洋,他至死都是爱我的?! 天旋地转般,眼前只一黑,万物皆消。再醒来时,旁边只有张正华焦急的脸。看见我醒了,就高兴地喊:你终于醒了? 忙问;奶奶怎么样了? 张正华愣了几秒钟,轻轻地摇摇头:奶奶过世了。不过你放心,后事有我。 我“哇”地一声,大哭。张正华坐到我床边,轻轻地拥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哭吧,都哭出来,日子可以从头过。 眼泪,鼻涕,是并不美好的事物滋润了通常来讲很美好的爱情。那一次,我于天崩地陷间学会了成长——如张正华所言,日子总要从头过。死者不能复生,而活着的人,自当更加努力地活下去。 那一刹,人老了起码有十岁。而该时,我还没有过21周岁的生日。 但我想,我比《原配》中的叶青和《首席情人》里的夏扶桑要命好得多。因为我爱的那人至死都是爱我的。虽然想起那响亮的一掌,仍是止不住地疼,心疼。 仍是懊悔为什么直到他死,都没有告诉他无论他如何负我,我都会原谅他,唯一不肯原谅的,就是他从此消失于我的视野! 不过好在,象奶奶生前期待的那样,对张正华的依赖在我最疲惫最脆弱的时候悄然成长。张师母的厨艺也是一等一的好,让我总是不由自主就想起奶奶的香椿饼。张教授也拨冗从古书堆里抬了抬头,兀自惊讶:几时,他最心爱的女弟子成了儿子的女朋友,甚至于有那么一天将要成为张家的媳妇? 不经意间又是春天,校园里飞舞的都是蝴蝶,翻上翻下缭绕着那些再也无法忘记的诗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未经作者允许,不得以任何形式进行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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