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减野外活动，热衷开办赚钱的特长班，将考级、获奖作为教学的主要目标，老师上课满堂灌……本应是儿童幸福乐园的少年宫却在为应试教育推波助澜——

　　少年宫招生两大法宝：考级和获奖

　　这个暑假，至少有8000名青少年在北京市少年宫学习各种各样的特长。

　　在这座原属于清朝皇家禁园的少年宫内，记者看到，上特长班的孩子就像在学校一样，课间匆匆上趟厕所就返回教室，眼前的风景根本无暇顾及。一位学了1年绘画的小朋友告诉记者，自己从来没去过野外写生，总是呆在画室里，就跟上课一样。

　　在北京市某区少年宫，记者见到了一张“暑期短训班招生简章”，共有29个班，包括书画类13个、舞蹈独唱乐器类11个、棋类武术跆拳道各1个。一位母亲说：“我送孩子到少年宫学习绘画，就是想让他多拿几个奖。获奖证书就是孩子的资本。”而一位女教师直言不讳：“考级的保证和获奖的多少，是少年宫招生的两大法宝，我们的教学主要就围绕这两点进行。”

　　北京市东城区少年宫副主任石宝泉，这位从1978年开始从事少年宫教育的负责人认为，现在少年宫应试教育的倾向已经很明显：有的少年宫凭一纸试卷评价孩子的优劣，将考级、获奖作为教学的惟一目标。好几个同学也反映，学校的老师更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少年宫的老师更喜欢能在比赛中拿奖和考级考得高的孩子。石宝泉说，有老师在培训结束时的考评中，竟然给孩子们出了一套试题。

　　少年宫的很多兴趣小组已经膨胀成了大班，原来只招15人的，现在招了70人也不嫌多。很多学生根本得不到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也很少有课外活动的机会。少年宫还盛行开办英语、数学等补习班和幼儿学前班，北京市某少年宫光在这几个方面就招了3000多人。

　　传统的课内教学模式、满堂灌的现象也很普遍。不少老师只是为了完成教学任务，常常课一上完就拍屁股走人，师生间的互动交流非常不够。少年宫与学校教学到底有什么区别？一位小同学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说：“好像是一样的。”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孙云晓指出，判断一种教育是否是素质教育至少有3个标准：教育是面向全体还是少数？是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还是片面？是多把尺子衡量人还是一把尺子？他说，现在很多少年宫是经不起这3点推敲的，因为少年宫常常让漂亮的孩子抛头露面而把长相一般的孩子冷落一旁；存在着技术性的倾向，而忽视孩子综合能力的培养；用一把尺子衡量学生的成绩，比如考级、在比赛中获奖等等。他认为，这不是解放而是束缚了孩子的手脚，不是素质教育，反而对应试教育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用特长衡量素质教育？

　　少年宫究竟应该在青少年教育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几家少年宫的负责人一再强调，少年宫存在的价值在于，它能为孩子们提供各种体验的舞台，以激发孩子的潜能，培养各种兴趣爱好，挖掘高尚、美好的东西。这被孙云晓称之为“唤醒孩子心中沉睡的巨人”，这也是少年宫区别于学校教育的重要方面。

　　“少年宫理所当然要推行素质教育”，北京市少年宫主任孙荣燕说，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长处，少年宫教育就是要想方设法挖掘孩子的潜能。孩子愿意做什么，能够做什么，适合做什么，这些学校老师可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少年宫要能解决。有人认为，少年宫从事的特长培训就是素质教育，几位少年宫主任对此并不认同，“特长不能成为衡量素质教育的标准”。

　　“少年宫还应该是一个有助于孩子学会交往和与人相处的理想场所，少年宫的孩子来自四面八方，在这里学习的时间相对有限，孩子们相互之间需要在短时间内从陌生到熟悉甚至成为好朋友，这个过程会让他们大有收益。”

　　孙云晓指出，多组织对培养孩子独立能力至关重要的野外活动，给孩子们更多亲近大自然和大社会的机会，应该成为少年宫的长项。“群体性野外生活是孩子健康成长不可缺失的环节，但现在这个链条断了，这是中国教育非常大的悲哀！”

　　他认为儿童从自然人成长为社会人的过程，会体现两大特征：一是群体性，孩子是在伙伴当中成长起来的；二是实践性，孩子也是在体验中长大的，他必须有对快乐、痛苦、成功、失败等各种情感真实的、直接的、个性化的体验。在这两个方面，夏令营、远足等野外活动能起到明显的效果。

　　孙云晓认为，野外活动的开展还能凸显少年宫一个特别的意义———在现阶段学校教育不可避免地会对孩子发展造成某种伤害的情况下，保护孩子天性的均衡、自然发展，减轻学校禁锢带来的伤害。

　　赚钱是主要目标？

　　既然少年宫的负责人都清楚地意识到，如今的少年宫在为应试教育推波助澜、背离了最初的宗旨，可为什么少年宫的特长班还是越开越多呢？

　　几位少年宫主任提到了两个原因：一是特长班受家长的欢迎，来学的人多，生源不愁。家长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技之长，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比如在升学时，有特长的学生就有机会享受加分待遇。石宝泉说，北京市教委规定各中学每年可招收1%的特长生，但须获得市级一二等奖或其他规定的奖项。

　　二是怕出事，承担不起事故责任。一方面大多数父母并不赞同孩子参加少年宫的户外活动，另外“教育部门也三令五申，如果不能保证孩子的绝对安全，什么野外活动也不许搞”。他们担心，万一孩子出事，就会被家长告上法庭，少年宫负不起责任。

　　而孙云晓尖锐地指出：少年宫要赚钱。

　　孙云晓说：少年宫的公益性减弱、商业化趋势加强，是问题的根源。“它们一味迎合家长的需求，什么样的班赚钱就办什么样的班，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自己的目标。”

　　一位家长则说：“现在的少年宫还有几个老师真心实意地想要培养孩子的综合素质？还不是想多赚点钱！”有些少年宫将兴趣小组都承包给了老师，招生多少直接与他们的利益挂钩。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和全国各地的少年宫打过不少交道，在他看来，现在的少年宫几乎成了图书销售的中间商，去年他编辑的一本少儿读物就是通过少年宫卖出了几十万册。他说：“少年宫的老师们挺热衷于这种生意的，经常有人和我联系卖书的事。”

　　而石宝泉对此也很无奈：“没办法，少年宫经费不足，至少有60%的开支要靠自己解决。”(实习生 李斌 本报记者 刘世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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