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以忍受的天气”应该是法国人近期的热门话题。刚过去的两周是法国半个多世纪以来罕见的酷暑天，在巴黎和老法们一起抗高温，心里暗暗后悔决策失误：暑假应该回国！起码可以“孵空调”！好在几年来对欧洲天气的变化多端早有领教，一天里忽冷忽热，忽晴忽雨都是常有的事。见怪不怪。

　　对一座城市的回忆总是和天气联系起来，对天气的记忆其实是当时自己情绪的记忆。

记得刚到法国那天，出机场天还没亮，阴暗地下着小雨。来接我们的法国人在雨中大声念着名单，一群人拖拉着行李，站在他对面听指挥：留在巴黎的上一号车，去南部的上二号车，其他人上三号车。我觉得来到法国的第一感觉就是“冷”。直到现在兜了一圈又住到巴黎来，哪怕天天是晴空万里，一提起这里的天气，第一浮现在脑海中的还是铅灰色的天。

　　接下来两年南部的生活却彻底改变了我的初次印象。蒙比利埃几乎天天艳阳高照，地中海的风又是那么温煦，吹散了闷热，这里的太阳仿佛只负责为整个城市涂一层特殊的色彩，为时髦男女的时装秀铺一个底子，热也是事不关己的热，是可以穿漂亮裙子的可爱的热，而不是恨不能扒层皮的令人憎恶的热。这里家家户户都不装空调，也没有电扇，砖石结构的屋子很耐晒，夏季的白天把木板窗一关，晚上再打开，又是一片清凉世界。至于今年夏天连续两周43度“高温难耐”之类的词那时是绝想不到的。走在曲里拐弯的石子小路上，抬头看天，心里干干净净没什么想法。

　　蒙城是热闹的，到处都是各个国家聚来的年轻人，人和天气一样都是爽朗明亮的。第二年到了尼姆，虽然是就在蒙城边上的一个古城，天天也是南部的大太阳，却不知为何透着股荒凉。周末还是喜欢坐了火车往蒙比利埃跑，蒙城的朋友总开玩笑：“又坐火车过来拷酱油啦！”约好三五朋友，往广场咖啡馆一坐，扑拉拉惊起一群鸽子，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

　　有一个寒假住在里昂朋友家，恰巧下了很大的雪，是我在国内从没遇到过的。屋里可怜的一点暖气都没什么用，只能终日焐在被子里看书。快乐的是里昂有大中国超市有青菜有豆腐有正宗的镇江香醋，这对终日在南部吃法国生菜的我而言是真正的过节。我们弄来火锅暖身，等鱼丸肉丸的都翻滚着浮出水面，热腾腾的，终于有了点在家过年的气氛。后来听在里昂呆过很多年的朋友说并不觉得冬天难捱，可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种反衬出别样温馨感觉的极度寒冷。

　　前些日子去参加一位法国朋友的婚礼，吃饭地点很别致地选了一个巴黎郊区的小饭馆。像一个在半山腰临时搭建的舞台，没有围墙，直接呼吸四周围新鲜空气。这里环境幽雅，视野开阔，面对的是山下一个不大的池塘，清澈池水倒映出绿树森林，水里有野鸭悠闲来去。那天下起很大的雨，空气清冽。雨帘、池塘、浮萍、森林，构成一幅绝美的天然绿色背景。坐我边上的是位不相识的法国人，他搭讪说这雨真是不合时宜啊。我心想中国人说结婚下雨才叫“有财有势”呢———他不知道我最喜欢下雨了，不管是细雨还是豪雨，雨中潮湿的空气比较符合巴黎铅灰阴柔的气质，也让我有回到上海的亲切感觉。作者：□夏意兰(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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