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农村优秀的中小学教师来北京出席“全国农村中小学优秀教师座谈会”，会议组织者好心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北京优质学校的参观项目。可没想到，几位代表在参观了一所学校后说什么也不想去看了。“看了，反倒觉得难受，心里不是滋味！”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民族综合学校校长吉格勒坦率地说，“因为和我们农村学校、民族地区学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没法相比，可能永远也赶不上。”

　　吉格勒和云南省华坪县民族中学教师张桂梅、湖北省阳新县王英村库岛希望小学教师王月娥、湖南省安仁县关王乡中学教师匡妹仔、黑龙江省克东县宝泉镇永平村小学教师王宝杰，这些来自农村一线的乡村教师9月10日向记者说出了他们对农村教育现状、农村孩子未来的忧虑。他们来自农村，熟悉农村教育的困难，牵挂着农村的孩子们。

　　钱卡着农村教育的喉咙

　　吉格勒所在的民族综合学校是当地5所学校合并在一起建立起来的，学生不过3000人，教师199人，还要加上超编的64人。玉树地处青藏高原的腹地，除了石头和沙子以外，当地用的任何东西都得靠汽车从400公里以外的西宁运送过来。地方自然经济条件差，学生的学费也很难收上来，通常比正常收费要少收1／3甚至2／5,学生勤工俭学也没有什么可干的，只有靠拾点牛粪换钱。

　　今年7月29日，洪水暴发，吉格勒的学校正好在山脚，被冲个正着，校园里积水达1米多深。学校本来就有很多危房，让洪水一冲一泡，教室加上宿舍一下倒塌了300多间，到现在还有26户老师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学校让离校稍微近一点学生都退宿了，但是上课的教室仍然紧张。一过9月，高原的冬天眼看就要来了，吉格勒焦急地说，“我现在回去首要解决的就是那26户教师的过冬问题，在青藏高原住帐篷过冬是要死人的”。

　　说起来，吉格勒所领导的学校在青海还算是比较受重视的，省领导多次到学校视察，还在那里开过教育工作会议，但是不管硬件设施还是软件环境仍然跟不上。学校光土房就有1万多平方米，五六十年代建的房子依旧在发挥“余热”。学校想让年轻教师出去深造以提高素质，可是学校拿不起这笔钱。

　　不要高不成低不就的“蝙蝠人”

　　“不仅要让农村孩子都能上学，还要从根本上保证农村孩子不辍学才行，这是政府必须考虑的。”

　　来自东北的王宝杰老师反映，现在农村孩子辍学的不少。农村和城市不一样，学生居住没有那么集中，特别是东北地域广阔，村与村、屯和屯有些隔得相当远。由于经费紧张，上级对老师的编制卡得很死，有些村只有十七八个孩子，可是教育部门按师生比一核算，就没有办法派老师，因为派了，教师人数就要超编。可是让那些不大点的小孩子跑远路到中心小学去上学，孩子累，父母也不放心，支出至少也得增加1倍以上。有些家长一算账，唉！这学就干脆别上了！王老师说，“我认为，农村教育还是要从农村的实际情况出发才好，不然，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巩固率真是很难保证！”

　　把全部爱心献给云南山村孩子的满族女教师张桂梅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四处去追那些弃学的孩子，可是一些父母死活就是不让孩子上学。他们有自己的理由，上学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家放牛看着实在。

　　在青海的吉格勒也深有同感。“有的孩子考上了大学，父母却拼命拦着不让去，结果是孩子不得不留在家中帮闲做工。家长们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孩子离身边太远，最好是在一个自己看得见的地方。牧民们并没有太多想法，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很好了。受传统观念的影响，那里的家长让孩子受教育的意识还很淡漠。”“农村学生辍学率那么高，不仅仅是交不起学费的问题，”王月娥介绍说，“一些家庭经济情况好一些的也不愿意让孩子多读书。因为现在的教育不实用，有些家庭辛辛苦苦把孩子供上大学了，在城市里待几年，没有办法留下来，结果回去连牛也不愿意牵了，反而更是父母的负担。”他们对一些大学的教育成果很失望，使得一些考上大学的农村孩子成为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蝙蝠人”。

　　农村孩子需要独特的教育方式

　　王月娥老师的家乡湖北阳新县，是自然条件特别差的省级贫困县。来北京之前，王老师对当地教育状况进行了多方面调查。她说，现在全县中小学缺少教师4000多人，不久前进行公开招聘，择优挑选了2000多人上岗，目前还差1700多人。而在职的老师很多是五六十年代受的教育，对他们进行培训已经相当困难，这些老师能否适应今天的课程改革试验，能否满足当前教育成才的需要，都值得商榷。“另一个问题是，如果让北京、上海的名师去上课，是否就一定能够教好农村的孩子呢？”张桂梅说，“在农村教书跟城里的不一样，农村的孩子也有他们的特点：眼界不够开阔，自尊心特别强，很容易就走上其他的路，所以对他们的教育方法与城市里的就会很不同，要教好农村的孩子，使他们成才，还需要农村教师摸索自己的路。”

　　几位老师都感到，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基础教育虽然还不尽如人意，但九年义务教育成效显著。现在孩子们最需要的也许不是大学教育，而是能够服务农村的职业教育。让孩子能够实实在在地学到一技之长，能够学到当前农村中需要的技术本领才是正途。(本报记者谢湘 董伟 实习生李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