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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流泪的小说:生活如此 我们无从挑剔

http://www.sina.com.cn 2003/10/13 13:37  新华网

  作者:唐月伟

  

作者自序

  自从痞子蔡的第一部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在社会上引起一阵网络之风后,中国现代派的小说注定要分化出一部分了。基于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之下所拥有的历史意识与
审美意识的分歧,对于众口难调的中国亿万读者来说,无疑是褒贬不一的。

  二十一世纪科技的高度发展及IT产业的兴起,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加方便自如。大概在二十年以前,恐怕谁也想象不到一台电脑,一条电话线就可以坐在家里畅游世界了。于是,诸如网络情缘、网事如风等等的新类小说正在悄悄崛起,他们给思想前卫的新生一代以新奇、激情和真实感,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尽管这种近乎于赤裸裸的感情渲泄方式会与传统的观念与模式发生激烈的碰撞,但这作为一种社会的发展规律却非任何人的力量所能抗拒。

  这些城市角落里另类小说初潮的涌现,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也许是正处在一种幼稚的探索期,不可避免地会存在一些缺憾和不足,但这一切正如培根在《论变更》中所述:一切生物的幼儿在最初的时候都不好看,一切变更也是如此……

  至少,不只我一个人喜欢和支持这种小说,我相信我有很多的同盟者,并会对它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

  就我个人而言,作为一名文学的爱好者与痴求者,总觉得有许多东西要写。然而现实生活中往往又写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只是发生在我身边的这段真实而又晦涩的青春故事,让我许多年后依旧不能忘记,并不时地袭上我的心头,因此便有了一种要写的冲动。需要加以说明的是:我的生活里有过两个叫做雪的女孩,一个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则刚刚走入我的生活。我和第一个雪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留在我脑海里的是无法抚平的青春烙印和痛苦的追忆;而我和第二个女孩雪的故事,谁又敢预言未来?……

  于是我尝试着写了这篇尚不成熟的小说。虽然在写作过程中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及压力,但我依然坚持把它艰难地完成,借此来献给那些曾经拥有过青春故事和正在拥有青春故事的朋友。

  这篇小说的大部分素材,均来自于我和冰雪在bbs上的聊天内容的精华及我们互发的e-mail,其次就是我个人的亲身经历。因为差不多是每天一封,因此就叫做冰雪日记吧!

  一切归于自然,一切归于平庸,还是一切归于前生的缘?

  至少目前还不得而知。

  

作者前言

  夜已很深了,可我依然无法入睡。一弯残缺的淡月挂在我孤独的窗前,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想象着我和冰雪之间从相识到相熟的缘,那是一段多么令人怀念期待的日子啊!我想早些入梦,好能在梦中见到她,可我又怕入梦,怕梦醒后她又不知到底身处何方!唉,梦中的冰雪,我无法用我沸腾的血融化你,就留给我一个孤独的悲哀吧!

  可话又说回来,人活得再可怜,总得有个梦可做吧!

  

(一)初识冰雪

  美丽的诗和美丽的梦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席幕蓉

  某日,偶而上网聊天,一位叫做冰雪的女孩深深地吸引了我。冰雪在bbs上做了这样的自我介绍:好女孩,希望大家和我成为朋友。雪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

  人们都说:字如其人,人如其名。冰雪这个冰冷而又美丽的名字及其简练而又含蓄的留言在第一感觉上便深深地吸引了我。于是我也做了简短而又带有某种目的的回复: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但有人说,在网上不要轻信人,因为这里有太多虚假的东西。可我却不这样认为,因为我相信,真诚是世界上最应该珍惜的东西,有了它,即使你一无所有,也可以带上这件最为简单的行李上路了!

  

——雪在飞(我的网名)

  第二天,我收到了冰雪的回复:雪在飞,也很希望和你成为朋友哦!

  在相互告之了经常上网的大体时间后,我和冰雪的聊天就从此开始了。

  

(二)成为朋友

  ……生活,

  偏偏不是游戏,

  我们都长大了……

  

——王小妮

  我不知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总之,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有料到的时刻里出现。我喜欢和你聊天的感觉,尽管我可能一生不能见你一面,但我心里甚至能感觉到你!你相信吗?于是,我的胸怀里便满溢着幸福,因为在梦里,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仿佛我们千年前就曾相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知道我可能要为此跋涉千里,却又能感觉到芳草遍地,落英缤纷。

  

——雪在飞

  我也喜欢和他聊天的感觉,他的才华、他的睿智、他的深度象磁石般深深地吸引了我。于是,我们谈论人生、谈论爱情、谈论艺术、甚至谈论各自的生活,我们都象孪生兄弟般地有着惊人的相似。我仿佛走入了一片花的海洋,遍地是鲜红和金黄色的花,那是郁金香吗?不,那分明是盛开着的罂粟呀,是如此地诱人,象一个玫瑰般地诱惑,可我依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冰雪

  我不是一个无聊的人,上网聊天也只是偶尔的事。自从认识了她,我便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就连我这常玩文字的人也说不清楚。正如我们的相识,那是个如冰花绽放般美丽的开始。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成了彼此心灵间能够勾通的朋友!

  

——雪在飞

  

(三)我有一个伤心的故事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在这故事里

  有你和我,还有很多人

  

——北岛

  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故事。在这之前,除了我,mimi和jacky,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伤心的往事。

  

——雪在飞

  雪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们共同度过了三年的高中时光,那是一段艰苦的日子。我们相互鞭策,相互鼓励,彼此给对方以信心和关怀,在书山题海的煎熬中我们顺利地闯过了黑色的七月。但命运最终还是没有成全我们,似乎在验证早恋成功率非常低的成人定理。

  我们没有如愿地考入同一所大学,我考入了中国北方的一所理工大学,而雪则去了南方一所综合大学。从此,我们一南一北、天各一方。三年来,我们一如既往地互通书信,交流学业,承受着相思的痛楚及相恋的香醇。第四年,我们即将毕业的那一年,渐渐地就减少了通信,信的内容也就多了顾及左右而言他的东西,于是,我的心里便有了种不祥的感觉,直到她的那封信不期而至,如期而至。

  雪很明白地告诉我,在她最需要关怀、最痛苦而又无助的那段日子,我却忙于学业,没有给她足够的关心。于是,他们系的研究生小C便在那时接近了她,感动了她,帮她度过了难关。于是他们一起郊游、一起参加舞会、一起出入图书馆……

  我知道——我们没戏了。

  我两天没有吃饭,躺在床上哭了两天,直到泪腺干涸。同一寝室的五位弟兄也集体罢课,在宿舍里陪了我两天。

  第三天,我们宿舍由老大带队,全体出动,在校门外的一家饭馆包了一个单间。叫了一桌好菜。

  今晚谁也不准说话,只喝酒!,来自草原的老大锋说。

  不醉不归,抚顺的老六雷补充道。

  于是,啤酒就一瓶一瓶地灌入我两天没有接受任何食物的胃中,一瓶,两瓶,……八瓶。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四天的早晨,一缕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我揉了揉腥松的睡眼,想要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一阵酸痛,脑袋昏沉沉的,于是就又重新倒在了枕头上。寝室内一片狼籍。当我的大脑在使劲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五位室友都翻身从床上跃起,一股脑儿地偎在了我的床前,

  没事了吧,老五?

  我终于回忆起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把我们吓坏了!知道吗?昨晚你又哭又唱,折腾了一夜。

  我唱什么了?

  齐秦的《我祈祷》呀,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眷恋失去,泪流多少。

  老六很认真地唱道。

  啪!老六的脑袋上重重地挨了老大的一巴掌。

  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老大瞪起了眼。

  雷很委屈地坐到了一边。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新的一天不是又开始了吗?瞧,地球不是依然在转动吗?

  我努力作出了一个很逼真的笑容。

  ——这就对了!室友们刚才还很严肃的脸一下子都回到了以往的样子。

  知道吗老五?昨晚你吐了我满满一鞋!睡在我上铺的老二健提着一双粘满呕吐物的新皮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说老五,你不知道你昨晚有多酷,咱系暗恋你的女生都来看你了,有几个还瞅着你直掉眼泪呢!简直是妒忌死我了!老三刚慢条斯理地说。

  还有,你还把人家女生为你煮的面,一把打在地上呢!老四也突然冒出一句。

  真对不起大家,我保证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的!望着这五位共处了近四年的室友,我在心里充满了感激,却连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但愿如此,老大锋依然是一副冷静而又深沉的样子。

  是呀,一切都过去了,我喃喃地说。

  ………

  如果事情就这样简单地过去了,一切生活也就将归于平淡,也就没有了以后的故事。

  

——雪在飞

  

(四)陷入梦幻

  你睡着了你不知道

  妈妈坐在身旁守候着你的梦话

  妈妈小时候也讲梦话

  但妈妈讲梦话时身旁没有妈妈

  

——傅天琳

  几个月后,我毕业了。先是在北京闯荡了一年,这一年我拼命地工作,做过记者、外企白领、推销员,甚至还在大街上卖过牙刷。我不断地给自己加快生活的节奏,好忘记昔日的伤痛。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年迈的父母及孔圣人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背着空空的行囊回到了家乡。

  父母为我安排了一份安逸而又舒适的工作,于是,我平庸的生活也就开始了。

  生活好象跟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当雪的骨灰从遥远的南京运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平静无聊的生活里无所事事,一个人寂寞地即将死去。当得知这个足以令我昏蹶的消息时,我如灵魂出壳般呆坐了半天。

  参加完雪的葬礼,雪的父母将一个大大的信封交给了我,说是雪在遗书上提到一定要转交给我的。

  信封里除了三年来我写给她的信件、一些我们的照片及雪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外,还有一张纸,上面是褐红色大大的对不起三个字,我知道那是雪用鲜血写上去的。我仿佛看到了雪是怎样的用刀割破手指,然后在这张洁白的纸上写上这三个字,而后再给我写信,又是怎样的整理完遗物,洗洗脸,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最后在她事先准备好的二百片安眠药下,静静地睡着了……

  雪是最注重形象的,即使是去另一个世界。

  我又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昏睡了近一个星期。雪遗书上大大的对不起三个字不时如微机屏保的三维立体字一样,在时刻变换着姿势和色彩在我的眼前晃动……

  雪毕业后,放弃了家乡,留在了那个我一生再也不想踏入的城市。然而令我们都不想到的是那个研究生在骗去了她的贞操后,最终将她甩掉,和另一个女孩去了深圳。善良、纤弱、而又要面子的雪最终选择了死亡这种方式。

  我痛恨自己的逃避,痛恨自己的懦弱,但我至今仍认为她还活着,只是和我隔了一个世界,我仿佛依然能听到她的呼唤、她的哭泣,看到了她的笑容、她的美丽……

  于是,我陷入了深深的恶梦的黑洞,浑浑噩噩。在梦里我与哲学家进行恐怖的对白,谈论的都是爱与恨、生与死、自我与本我这样令人发疯的字眼。而后,我幻想自己长出了一对翅膀,飞进无穷无尽的飘逸广袤的的第四空间里,就象在无底的深渊里游泳的鱼。而她象神灵般在我的眼前一闪,我想马上抓住她的纤手,可她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和我隔了一亿光年。于是我开始绝望地喊她的名字,然后我的手触到了一团火烫的东西,它在湿淋淋地跳动着,我猜那是一颗心脏,不知谁把它随意丢在这黑暗里。

  一连几天,这样持续不断的恶梦让我歇斯底里,梦醒后总是焦急地母亲坐在我的身边为我擦着额头的冷汗……

  我就象处在一个半现实半梦幻的世界,时而生活在现实中,又时而跌失入梦幻的漩涡。世界如恶魔般在我的眼前狂舞,我也如疯了般想要挣脱,我感到了疲劳和无助,天哪!难道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冥冥中我仿佛听到雪在和我说话,在无尽的黑暗里,我听到她对我说:亲爱的,抱紧我,让我们一起飞翔……

  于是,黑暗中就突然灵光一闪,我看到一个长了翅膀的光屁股小孩,呼地一声从黑暗中飞起,手里隐约还握着一把弓箭。

  

——雪在飞

  我知道,生活中的确有这样悲惨的故事。

  从他的文字的目光里我读懂了什么叫忧郁,表面的快乐并掩盖不了内心的忧伤。他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感觉他更象一个孩子。我不知道最终是否能陷入他的故事,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他。

  

——冰雪

  

(五)我有一个梦

  我发誓,我的文字并没有巫术。

  象一片云,一棵树,我用沉默对你们说话。

  

——契斯华夫-弥沃舒《献词》

  我越来越感觉到她就是转世的雪,除了她,还有谁了解我这么深呢?尽管我们至今未曾谋面。

  

——雪在飞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难道真的是前生的缘?

  

——冰雪

  我发现最近疯狂地喜欢上歇斯底里这个字眼,我知道中国的作家都有这毛病,尽管我现在还不是作家。但我始终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也能象卫慧那样,写出一部令人发狂的小说,那就是我和雪之间的故事,我仿佛看到了我的书在书店里被人抢购一空的场面,于是我便微笑着在梦呓中流出了口水。

  躁动的热风从窗外伸进手来,撩起我洁白的窗纱,象少女的裙襟,随风舞动,弄得我的皮肤痒痒的,我依然是坚持下午昏睡了一个下午,然后在别人都睡得时候继续我的写作。

  当洁白的窗纱再次如雪纤细的玉指般轻抚我麻木的肌肤时,我象是在冰雪的世界里冲了个凉,清爽地打了一个冷战。于是,我就又复归于清醒,复归于这个世俗而又现实的社会。

  我自信自己是个睿智的人,只有这样的人在清醒时才痛苦,郑板桥真的是难得糊涂吗?傻瓜才会相信!

  黑暗掩盖了无尽的罪恶,这个躁动的城市也仿佛老绅士般地变得祥和了许多。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了。我的工作也就开始了。说实话,我喜欢黑夜,但不喜欢这样的夜,尤其是这样郁闷、躁热的初夏夜,令人焦躁不安,无聊地将要死去。我曾想过,如果要我选择死亡的方式,我宁愿僵冷在冰天雪地里,我的身体被深深地掩埋在雪的下面,让我感受洁白,感受永久。

  一连几天,我无法继续我的写作,将手中的草稿撕了写,写了撕。我心烦意乱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如一头困兽。地板上满是抽了一半的烟头,天哪,我居然学会了抽烟!这些日子,我背负着愚蠢和无聊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里苦苦挣扎,我知道我正被生活折磨的疲惫不堪。我不去解释,也不想去解释。一个人躺在床上,吐着大大的烟圈。我想要行动去折回异样的目光,可事实上又写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来,于是,我开始怀疑我写作的能力。

  就让自己休息一下吧,我找到了一个连自己也觉得很虚伪、很牵强的理由。在这样的时候,我总能找到理由原谅自己。我关了手机,关了呼机,将家中的电话拔了下来,开始了昏睡。

  妈的,谁也别想打扰我!

  

(六)迷途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颗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曳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北岛

  在梦里我坠入了一个冰雪的世界,到处是飞扬的雪花,有一位洁白的冰雪女孩,含蓄地走入了我淡蓝色的诗行。

  

——雪在飞

  其实世界上有一种情感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佛禅、天机,不能说,也不必说,因为一说就错。

  

——冰雪

  虽然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但我们每次谈话的内容都好象在回避触及那方面的问题,好象谁都明白,谁都不愿先说,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很久,彼此之间好象都能感觉到对方要说些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

  人们都说,冰天雪地的环境,最易生长梅花和爱情。而我和冰雪相识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直到大雪纷飞的冬季,我们依旧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为此,我曾陷入深深的感情漩涡,难以自拔。其实在我的相思河里,早已飘满了冰雪的名字,可孤傲的我,始终不愿、甚至不敢透露自己的想法。是怕遭受拒绝?还是这样显得太浅薄?总之,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在这段日子里,我经常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疯狂地写着关于冰雪的文章和诗。想象着一千次、一万次我和冰雪间可能发生的爱情故事,甚至各种各样的结局。但越想得到,就越怕失去。我知道自己已不再是青春少年,明明已过了那个躁动的年龄,却又被青春折磨的疲惫不堪。于是,索性暂时忘记这令人痛苦、又令人难以割舍的情感,干脆把自己放逐。

  于是我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一个人来到了草原,找到了大学时代的死党锋。我把我和冰雪的故事说与锋听,出乎我意料的是锋听了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每天默默地陪我喝酒,骑马,看草原风景……两星期后,锋突然对我说:回吧,老弟,你虽然人在这里,但你的心却一刻没有离开过她。一句话,我不禁泪流满面。还是自己的知心朋友最了解自己啊!那天晚上,我们俩坐在篝火旁,望着如血的夕阳慢慢地染红了这固体的绿海,晚归的牧人挥着长长的鞭套追赶着奔腾的马群,蒙族的姑娘、少妇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我和锋的酒也一杯复一杯地灌入我们的愁肠,直到草原升起一弯残缺的淡月,熊熊的篝火成为一堆冒着青烟的炭烬,我和锋依然没有睡意。在这样的夜晚,两个大男人,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与痛苦,在草原上坐了一夜,说了一夜,也醉了一夜。

  翌日,我启程返回。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鼓不起足够的勇气面对冰雪。春天很快就过去了,我那曾经涌动的情感也就如天上的星光,悄然闪烁,又悄然泯灭;夏日的雨季很快也来临了,我的心也在无声等待的日子里日益苍老,倍受淋漓。当苍茫的远山一点一点地被黄色融入,当秋天里的最后一片落叶飘零,我才惊讶地发现,冬天又到了!于是,就常常一个人站在单位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下,捡一片飘零的落叶,咀嚼往昔的日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呀,青春的苦涩?难言的无奈?恐怕最出色的的品味专家也无法品出。有事可做的时候,这一切似乎也就忘却了,可

  当每个孤独的夜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这一切就又复涌上我的心头,拂之不去,驱之犹存。继而感到一种失落,心空荡荡地不知该飘向何方。在最痛苦、最孤独的的那个冬日的夜晚,我终于完成了我最满意的一篇青春散文:《红尘驿站》。

  从邮电局领取稿酬归来,天色已近黄昏,天阴沉的可怕,肆虐的北风狂掠着光秃秃的大地,很显然,一场大风雪即将来临。那一夜,我失眠了,只听到呼啸的北风吼了整整一个晚上,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也终天颤颤地打开那曾经逝去的一段情殇,焚掉了关于雪的一切诗稿,做为我们的青春祭奠。

  我知道我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她。但我害怕再次演绎我和第一个雪的故事。天意?还是人生不经意时而缔造出的一段美丽?于是,我再次选择了逃避。

  

——雪在飞

  

(七)明天,不

  这不是告别

  因为我们并没有相见

  

——北岛

  好久没见了,也没收到你的信,你好吗?要注意身体呀!

  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远远地你灿烂如新。守着深不见底的空寂,默默地我平凡如昔。不敢脱轨而行向你靠近,只求能一生追随你身影。因为你是我心中永远的星,你是我眼里唯一吸引。

  --------冰雪

  我不敢再给她写信或聊天,我不是不想、不愿,其实是有点怕。

  --------雪在飞

  雪离开这个世界已整整三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一束玫瑰、一个水果篮、一篇祭文,在黎明前独自来到公墓,成了我必做的功课。我知道,雪在等我陪她说话。

  打开雪生前送我的随身听,放进一盒欧美英文经典,听那首最熟悉不过的卡朋特的yester day once more,这是雪生前和我最喜欢听的一首歌。也许是出于心灵的共鸣,当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符通过我的耳道进入我大脑时,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歌声起伏和跳跃,那歌词里的忧伤,分明就是我的忧伤,于是,我的心就开始默默地哭泣。

  把果篮放在墓碑的旁边,我开始宣读给雪的祭文。

  ……

  有人说,高山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的一颗眼泪,那么我枕畔的泪水,就是挂在你心尖上的一面湖水,一面湖水……

  还记得高考前的那个春天吗?你说,你一次又一次地梦见我牵着你的手在绵绵的春雨中寻找一首昨天的歌,后来雨水终于浇湿了那已近枯萎的灵感,于是你断定我们会在那个多雨的季节里相逢。许多年后,我们真正相逢的这一天,我们却隔了一个世界。但我还是执着从容地行走,带着人间最美好的期待,默默地从冬天走到春天,从阳光走向雨季。知道吗?这些年以来,你一直站在我日记本的扉页,我的目光也就能穿透一切并超越一切注视着你,从目光、文字及音乐里所悟到的心灵,便是我一生对你那份永难割舍的爱恋。我们曾约好共同写一篇《

  青春无悔》的小说,还记得吗?如今,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你的坟莹前,一双紧握祭文的手在久久地颤抖,没有了灵感、没有了思绪,仅有一副空寂的灵魂。我的心也就如十八层塔檐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在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遥远的雪——你可曾听到?

  呜呼!祭文之末,赋词一首,献与吾雪。读罢余不禁涕泗滂沱,失声掩面。君若地下有知,可知吾心,可鉴吾情:

  破阵子

  蛙声又起,往事几回依。小窗昨夜又风雨,残花满地。

  明月高悬淡照处,垂眉孤坐独不语。问君几多伤心事,身隔两世恨依依。

  起锚扬帆劈征程,少年豪气吞江河。梦里依稀又见君,凌云展翅两鲲鹏。

  丁丑之夏五月初八祭文

  太阳出来了,公墓开始有人来了,我也该走了。

  关了音乐,收起随身听,我在心里向雪告别:亲爱的雪,再见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再来看你!

  出了大门,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而又悠长的叹息,我知道,那是守墓的老大爷,尽管他还弄不懂现代年轻人的爱情。

  不是所有的残缺都能被时光所修复,不是所有痛苦的呼唤都会有遥远的回音,独自来到溪水边,我的身影在季节的长河里寥落成多余。

  于是有了生命,便有了孤独。

  

——雪在飞

  

(八)往事二三

  一只打翻的酒盅

  石路在月光下浮动

  青草压倒的地方

  遗落一枝映山红

  

——舒婷

  信箱里又有了冰雪的e-mail,很想看,可我却不敢打开它。我知道那是出于对死去的雪的眷恋和对新生爱情的渴求。

  其实每个人都有虚伪的一面,又都有真实的一面。在我的小说里,我可以毫不掩饰我的情感,我的人生观。可以谈天说地,点评时政,甚至骂爹骂娘。而在现实生活中呢?每个人都把自己伪装的严严实实的,包括我自己。所以我更喜欢让自己呆在小说里,这样我才活得更真实,更自由,更轻松。当然,这并不说明我认为世界和生活并不美好,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都有自己的活法。只是我的生活里美好的东西少一些,晦涩的东西多一些罢了,所以我更喜欢小说中的自我。至于别人生活中的风和日丽、阳光灿烂,或是狂风暴雨,我根本就不去想。

  我的生活圈子里有很多快乐的人,他们不回忆昨天,也不去考虑明天,只在乎今天。Jack和mimi就是这样的人。

  毕业后,我除了工作外,不大和人往来,剩余的时间,就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朋友们都说我变得孤僻了,渐渐地也就减少了和我的往来,而经常来找我的,就只有他们俩个了。mimi、雪和我是高中的同班同学,jacky是mimi的男朋友,比我们高一届。据说jacky在高三时就开始追求mimi,这一点在我们都上了大学后得到了证实。说来也巧,mimi考入了jacky所在的大学,和雪的学校在同一个城市,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不一般。

  我们四人的第一次相聚是在大一的第一个暑假。

  我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从遥远的北方来到了南方这座陌生的城市,雪、mimi和jacky很奢侈地打了桑塔那2000的轿的来接我。晚上自然免不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那时jacky马上就大三了,席间谈笑风生,口若悬河,且酒量惊人,俨然一副老大哥样子。因为见到了雪,我也就来了兴致,加上jacky的豪爽,我们的酒也就越喝越多。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后,mimi提出要唱歌,气氛于是又重新活跃了起来。我先唱了一首《把根留住》,接着是mimi唱了一首《橄榄树》,雪唱了一首《相见时难别亦难》,轮到jacky时,却推脱自己五音不全,说什么也不唱,我们便不再勉强。后来,我又和雪合唱了一首《心雨》,而mimi也提出要和我合唱一首,可选来选去,却选了一首《无言的结局》。

  干吗要唱这么伤感的歌?jacky带着几分微微地醉意说。

  是呀,雪的一首《相见时难别亦难》就让人听了够伤感的了,而mimi的《橄榄树》更叫人觉得凄凉。

  已经很晚了,饭店的服务员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走吧?,mimi很不高兴地看了一眼有些醉意的jacky。

  再喝一杯吧!jacky端起了杯子,非要和我再喝一杯。

  那总得有个话题吧?雪也不想让我再喝了。

  为了我们俩得到了你们这两朵校花!这个理由还不够充足吗?jacky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雪和mimi.

  来,干杯!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Jacky的酒却从嘴里一下流到脖子里……

  我们四人回到了jacky和mimi的大学,这是一所国家直属的重点高校,环境十分优美,由于是假期,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只有少数留校的学生,不是离家远回不去的,就是准备考研的。学校里有一所漂亮的中心花园,偶尔会走过一对对的恋人。我们四人在花园的一个小亭里坐了下来,回忆了一些高中时代的往事、某些同学们的去向,不一会儿jacky就站起身来,拉起mimi说:你们这么久没见了,单独呆一会儿吧,我们也去找个地方单独呆一会儿。说完,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

  讨厌,我还想多呆一会儿呢!mimi甩开jacky的手,极不情愿地跟着他走了,还不时地朝我们这边望望。

  一轮明月升上了天空,我和雪相视良久,许久没有说话。当清晖透过花隙,斑斑驳驳在雪的脸上轻轻地荡漾时,我读到了什么?无字的诗?立体的画?还是揭示人生圣洁爱情的神谕?于是,我的心里便满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而后,我触到了雪冰凉而又柔软的小手,慢慢地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了我的肩头,我感到她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栗,接着我嗅到了她短促而又温馨的呼吸。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上帝赐予的我的月亮,我的心爱,我的这个美丽的传说,那是一种生命所无法承受的温柔。我仿佛看到了蔚蓝色的大海,海面上,一只海鸥在紧紧地追逐着波浪,贴着水面飞翔……又仿佛躺在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坡,到处开满了淡蓝色的小花,阳光则温暖而和煦地照着……

  耳边不禁又荡起沈庆的一首校园民谣: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碎却不堪憔悴

  轻轻的风轻轻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

  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

  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洋溢着炫目地光华象一个美丽童话

  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我夜夜不能入睡

  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地飞

  梦里的天空很大我就躺在你睫毛下

  梦里的日子很多我就开始想要回家

  在那片青色的山坡我要埋下我所有的歌

  等待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在世间传说

  ……

  就这样,我轻轻地拥着雪,任微风拂面,任轻风吹起她美丽芳香的发梢,扫在我的脸上,痒痒的。随之,我感到一团火烫的东西滴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雪已是泪流满面。她紧紧的抱着我,冰凉的小嘴附在我的耳边问:我们能这样永远地在一起吗?

  能!我坚定地回答。

  直到mimi和jacky喊我们回宿舍休息,我们一直在紧紧地相拥。没想到那竟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肌肤相亲。

  雪去世后,mimi和jacky就常常来找我出去吃饭,和他们我虽然从不推脱。但几乎每次我只是默默地喝酒、买单。他们也习惯了,因此,我们每次都喝到一种半醉半醒的临界状态,然后各自回家睡觉。

  那是一个下午,我正在家里昏睡,门铃被按得叮铃铃乱响,我故意不去开门。作家中无人状,而外面的人似乎是知道家中一定有人,更是一副敲不开门绝不罢休的样子。所以我只好去开门,没想到敲门的竟是mimi。

  你怎么来啦?我打着哈欠懒懒地问。

  我就不能来吗?瞧你这猪窝,可惜了这套漂亮的房子!mimi一向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知道我不会和她计较。

  凌乱的房间在mimi的手中很快就换了一个样,我反到觉得不大习惯,太干净、太有条理我总有一种拘束感。

  最近又写什么东西了?mimi翻了翻我微机旁边刚刚打印了一部分的冰雪日记。

  呀,雪在飞!名字不错吗!找了几个网络情人?

  最好别碰我的东西!我冷冷地说。

  我发现mimi在看我的冰雪日记时有一种异样的眼神。

  小气!你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吧?mimi好象生气了,拉开门要走。

  好好好,我怕了你!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但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我吃麦当劳!

  小意思吗!叫上jacky。

  不,今天我要你单独请我。mimi噘着小嘴说。

  Mimi好象吃得很有兴致,仿佛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送她回家时,她竟在我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一溜烟地跑进了家门。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jacky来找我。见到jacky时,我不禁吓了一跳,本来挺帅的他却象换了一个人,头发凌乱不堪,胡子也好象许久没有刮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我问。

  走,我请你喝酒去!jacky不容我反应,便拉着我出了门。

  我们好象调了个个,平时是我只喝酒,听jacky或mimi说,这次却是jacky只喝酒,不说话了。没办法,我只好一杯一杯地陪他喝下去,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每人喝了十杯扎啤。

  来,打啤酒jacky向服务员挥了挥空空的扎啤杯子。

  不能再喝了!我制止住jacky,同时向waiter摆手示意。

  Jacky醉了,我找了一辆出租车送他回家,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从一楼弄到五楼,好在他一个人住,没有打扰他的父母。我安顿他上床,他却不停地呕吐,我只好在床头放了一个脸盆,笨手笨脚地照顾他。Jacky一直折腾到半夜,我也就趴在床头睡着了。第二天,我醒后,发现jacky早已起床,正站在窗前发呆。

  到底是怎么了?

  我和mimi分手了!

  啊…我不禁呆若木鸡。

  我本以为,mimi和jacky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彼此间都相互了解和熟悉。可他们之间的分手,着实让我想不通。

  这一年,世界上照例发生了许多事,美国轰炸中国驻南使馆,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性丑闻,美国校园又发生儿童暴力枪杀事件,中国某地又出现豆腐渣工程,中国足球依然走不出逢韩不胜的怪圈……

  第二天,我给mimi打了一个电话。

  真的和jacky分手了吗?我问。

  是真的。电话的另一端是一阵静的可怕的沉默。

  我也良久无言,挂了电话。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可以都不去关心,然而mimi和jacky的分手,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上帝呀,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谁能告诉我?

  

(九)没有谋面的相约

  如水如风

  一个日子的流水

  染绿油画春天

  你我写信或是电话

  相识已久

  却未曾谋面

  ……

  春天到了

  握手的日子还会远吗?

  

——付红

  又是一年的春天。

  自从mimi和jacky分手后,我许久没有出门,泡在家里写作,基本和外界断绝了来往,冰雪的e-mail尘封在我的信箱里已经很久了,冰雪日记也就跟着尘封了很久。我的思绪如同枯竭了的泉眼一般,我知道没有了冰雪,冰雪日记是无法完成的。于是,我又开始躺在床上抽烟,吐大大的烟圈,看着它们一个个慢慢地由小变大,然后渐渐消失于屋顶,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打发过去。直到有一天电话铃铃铃地响了起来,我仿佛有什么预感,跑到电话前抓起话筒,对方良久没有说话,但我分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而后电话里传出一个熟悉遥远的声音:你好吗?,接着电话就挂断了。我握着电话,呆呆地站着。

  噢,上帝呀,难道雪真的复活了?化作冰雪,仁慈的主又将她重新赐与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微机,迅速登录了我的搜狐信箱,里面满是冰雪的e-mail,不多不少,整整七十二封,因为屈指算来,我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写信或聊天了。所有信件的主题都是你好吗?,且内容也都是如出一辙的你好吗?。

  我迅速地发出了一封回复:晚八点老地方等你,一切见面说。(雪在飞)

  七点五十分,我准时进入搜狐聊天室,在城市心情中的沿海城市聊天室开始等待冰雪。

  五分钟后,系统提示:冰雪进入聊天室。

  你好吗?

  你好吗?

  我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句相同的问候。

  不太好!你呢?

  和你一样!发送了这句话,我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

  一阵长时间地沉默,我们都面对屏幕无言。

  我们是不是该见面了?沉默之后,冰雪又开始说话了。不过,我注意到她聊天的表情从没有表情换成了深情。

  是的,我也觉得是时候了!我也从表情栏里选了一个微微笑的表情。

  那就在蓝房子咖啡厅吧?好吗?冰雪又换了一个柔声的表情。

  好吧!时间呢?我问。

  这个星期六吧!晚八点!

  好,不见不散。我很高兴地说。

  离星期六还有三天的时间,我在焦急地等待相约的日子。终于熬到了星期五的夜晚,想象着明天我就能见到梦中的冰雪了,心头就有了一说不出的感觉。高兴,还是忧伤?我想那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感受。那一夜我失眠了,恍恍惚惚中我又梦到了雪,在梦中的雪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似乎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可我却无论怎样努力也听不到。难道这样的梦寓意着什么?上帝呀!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蓝房子是座落在市中心公园附近的一所新开的咖啡厅,据说老板是海外归来的一位儒商投资所建,格调十分高雅。我买了一份晚报,提前一刻钟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环绕背景音乐里放的是一首熟悉的致艾丽斯,我要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透过玻璃窗,注视着过往的人群,内心却是一阵不安的躁动。

  七点五十五分了,我抬手看了看表,忍不住又望了望窗外。这时我突然发现mimi带着墨镜,挎着很时髦的背包正朝这边走来。天哪,她怎么来了!我慌忙拿起报纸挡住了脸。

  嗨,躲在这儿干吗呢?我头头上重重挨了mimi一下,还是被她发现了。

  我,我,等个人……想编个理由,却一下了说不出口了,我不禁满脸通红。

  哦!等谁呀?我倒想见见!不介意请我喝一杯吧?

  不等我说话,她就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杯橙汁!mimi向waiter挥了挥手。

  我今天漂亮吗?mimi用手拽了拽身上的衣服。

  绿宝石的!

  没兴趣!我懒懒地回答。看来她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

  干坐了一会儿,我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八点十五分,这时我注意到一个身材高颀的长发女孩的背影走出了咖啡厅。我不禁懊恼万分。

  真等人呀?那我不耽误你了,mimi站起身来要走。

  算了吧,干脆做好人做到底吧!还想喝点什么?

  椰奶咖啡,她一点也不客气。

  和jacky怎么样了?

  不要提他,我们真的分手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其实我并不爱他!mimi淡淡地说。

  那你们以前……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倒越来越觉得不了解你了。我叹了一口气。

  以前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我当时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所以被他的诚心所感动,但现在我觉得那样我太对不起自己了,我要寻找我的真爱。mimi仿佛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一下子深沉了许多。

  唉,我原本以为你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mimi猛然抬起头,很认真地对我说。

  不错!你漂亮,干练且有个性。这就是我对你的评价。

  说到这儿,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mimi。说实话,mimi的确很漂亮,上高中时和雪并列称为我校的两朵可校花,而且和雪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她们之间的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而我喜欢的就是雪的性格,却又因雪的性格我们上演了一出现代爱情悲剧。

  谢谢!mimi低头吮了一口咖啡,而后轻声象我致谢。

  哦,啥时变得这样懂礼貌了?平时你可对我不是这样的!我有些不大适应地说。

  我在你的眼里始终就是这样的吗?mimi一本正经地问。

  你以为呢?我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那,那……你说我们会不会在一起?mimi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问道。而后又迅速低下头,拿着调羹搅着咖啡。

  我们?

  哈哈,你可别逗了!我真没料到mimi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下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的笑声引来了咖啡厅众人的回头,眼光里满是愤怒。我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慌忙捂住了嘴。

  很好笑,是吗?mimi好象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呼呼地一把抓起背包冲出了咖啡厅。

  等等!我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慌忙追了出去。

  

(十)不是再见

  我们告别了两年

  告别的结果

  总要相见

  今夜,你真的要走了

  真的走了,不是再见

  

——顾城

  没想到第一次和冰雪的相约,就这样被mimi给搅了。又到了网上和冰雪相约的时间,我准时打开了微机,却不知道该如何对冰雪说。

  对不起!

  对不起!当我和冰雪的名字同时出现在聊天室的时候,我们又是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句同样的问话。

  呵呵……接着我们又不约而同地都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给我个解释吧?笑过之后,冰雪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我去了,只是意外地碰到了一个朋友!我用了一个很歉意地表情。

  哦,什么样的朋友?很重要吗?

  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说。

  女孩子吗?冰雪问。

  是的。

  以前的情人吗?

  不,我们关系虽然很好,但我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冰雪伤感地说。

  那你呢?去了吗?我问。

  当然去了,不过我提前到了半小时,没发现咖啡厅有独坐的男子,所以我就离开了。

  冰雪也换了一种歉意的表情。

  几点离开的?我问。

  大约八点十分吧!

  可恶的mimi!我突然回想起八点十五分那个离去的高颀长发女孩的背影。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问道。

  再说吧!我可能近期要出趟远门,所以这一阵无法聊天了。冰雪用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表情。

  有机会写邮件吧?再见!系统提示:冰雪离开聊天室了。

  我呆坐在微机前,惘然若失。

  Mimi好象真的生了我的气,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音讯。单位说好她请了长假,往家里打电话不是不在,就是睡了。朋友已经很少了,真不愿意再失去这么久的朋友。对,去看看她,我自己对自己说。

  在麦当劳买了mimi最爱吃的薯条及汉堡,我敲开了mimi的家门。

  伯母,mimi在吗?

  呀,是大伟呀,快进来,她在家呢!

  你可好久没来了?mimi的妈妈一边把我让进客厅,一边忙着开冰箱拿饮料。

  你甭客气,伯母,mimi呢?我问。

  在卫生间,最近她身体不是很好,唉!也不知道你们年青人怎么想的,有机会多开导开导她,jacky也很久没来我家了,他们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说完叹了一口气。

  这我也不大清楚,我去她的房间等她吧!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mimi的妈妈说,逃也似地躲进了mimi的房间。

  Mimi的房间很大,布置的也很别致,墙上挂了一幅有名的澳大利亚冰川大峡谷油画的复制品,床头的一角是一个写字台,上面放了一台微机。靠窗的地方是一个书橱,里面满是英文版的世界名著。书橱的顶上有一盆吊兰,正开着淡雅的小花。

  微机开着,我碰了一下鼠标,海底世界的屏保消失后,我无意中扫了一眼屏幕,顿时如傻了一般,薯条哗地一声洒了一地。

  那是一封写了一半的邮件:

  雪在飞:

  你好,自从上次聊天室里分手后,我想了很久,其实我是你身边一个很熟悉的人,我知道在你的心中,任何人也取代不了雪的位置,所以我做出决定,以后不再见你,但我真的是很喜欢你,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因此,你也许永远无法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收件人:chesstang@sina.com;发件人:icecold@sohu.com正是我和冰雪互相聊天所用的信箱。

  Mimi红着眼走了进来。

  干吗碰我东西?出去!mimi扯着头发向我喊道。

  我大脑一片空白,象挣脱恶梦一般逃离了mimi家。我感觉火山正在喷发,流出的是血红的岩浆,它们奔腾着追赶着我,我已经没有了气力,无助、绝望、死亡的恐惧、莫名的悲哀笼罩着我,Oh, my God, save me!

  

(十一)去美国

  我要到美国去,因为别人说那里是真正的天堂。

  我最终没去成天堂,因为……

  

——雪在飞

  一切真相大白后,我的生活倒相对地归于平静。没有思念,没有烦恼,没有牵挂的日子虽平淡,却也让人觉得另有一番滋味。

  在美国留学读医学博士的表姐来信了,问我是否有意到那边发展。听人说,美国是真正的天堂,于是,我就想看看天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接下来的日子是准备考toefl(托福),我在北京新东方学校报了名,参加了一个托福和GRE的辅导班。考了三次,体重也一下子降到不足六十公斤,我也终于拿到了托福580分和GRE2100分的最低要求。

  表姐帮我联系的学校很快就给我寄来了表格,我的申请被回复了一个TA(即teachers assistant),这是申请留学全额奖学金最低的一种,每年约为12000美金。这些钱,只能勉强维持最差生活的基本开销。护照及相关手续办理的相当顺利,只剩去签证这最后一关了。我的签证时间订在6月11日,编号为297号。我知道美国使馆一天要为中国近800名留学生办理签证手续,但是有可怕的高达25%的拒签率。

  快到中午了,终于轮到我了。使馆工作人员是一位高大且长满胳腮胡子的典型美国男子,有点象美国电影里的明星John james,另一个则是一位黑人女性,大概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们先是问了我几个有关专业上的东西,接着那个男子操着标准的美式口音向我提问:

  In our American law, all the student abroad was considered have emigration purpose, how do you think?(按我们美国的法律,所有的留学生都被认为有移民倾向,你作何解释?)

  老美一下子问出这么silly和突然的问题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平时我流利的口语水平没有成功的发挥,情急之下我答道:

  I dont think so, beacause I never think about it!(我不这样认为,但我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我注意到两位老美在低头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那位男士又向我说道:

  Sorry,we have to consider you have emigration purpose, because……(很抱歉,我们不得不拒绝你的请求,因为中国在世界上代表着贫穷和落后。)

  虽然最后一句话是这两位尊贵的老美在悄悄地小声嘀咕,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Dont forget you are in China, you stand on our land! Fuck you! (不要忘了你们站在中国的土地上,……)

  我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粗话,然后将表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为了中国人的尊严,为了我的人格,我扬长而去。

  

(十二)不是结局的结局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北岛

  于是,我又回到了家乡,又重新开始了我平淡的生活。

  这一年世界依旧是丰富多彩的,依旧发生着一切应该发生的事情。车臣武装叛乱,联合国维和部队进驻科索沃……当然,还有更令人吃惊的消息,那就是mimi嫁人了,听说是嫁了一个很有钱的暴发户,这个时候也正是雪去世的第四个年头。

  和往年一样,我又一大早来到了公墓,天还有点黑,偶尔还能听到蛙鸣或蛐蛐的歌唱。雪的墓前站了一个人,会是谁?这么早?我知道雪的父母通常是在下午的黄昏时间来的。走到墓前,发现是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很帅气的小伙子。我放下玫瑰,心中猜测着小伙子的来历。

  大伟对吗?小伙子说话了,一口明显的南方口音。

  我是雪南大的校友,那时我读研究生,是我害了雪,所以……

  我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脑门,这些年,所有的痛,所有的苦,以及所有的恨还有一切说不出的愤怒令我似狮子般地冲了过去……

  他的眼镜被我打碎了,鼻子被打破了,嘴角流血了,但他一直未还手。可我依然停不住手,直到守墓的老大爷把近乎于疯狂的我从他的身上拉开。

  滚的远远的,你不配来看她!我手上滴着血,依然疯了般地想要挣脱,想要冲过去。

  他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雪的墓前,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后记

  又是一年的春天,我依然是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一个下午,我外出归来,刚走到传达室,看门的大爷喊住我,交给我一份DHL速递,我打开一看,又是一家美国大学Offer。

  我看着它,心里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继而我缓缓地将它撕成碎片,扬起手,碎片就如蝴蝶般地随风在空中飞舞……

  这时,沿街的音像店里又传出一首熟悉的歌,正是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

  听着听着,一滴清泪就悄悄地挂在了我的眼角。

  写到这儿,其实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因为我们都还活着,除了雪。

  也许这就是生活,我们无从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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