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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苏

　　我有一个很坏的习惯。如果对一个男孩子有好感，就会找理由送他一样东西。

　　我喜欢手表。所以他们常常收到一块手表。上一次是time zone，这一次是swatch。

　　x-large系列的表都非常的大，比一般的男士手表还要大。

　　我的是白色的，名字叫做“半透明的梦”。周围是一圈夜光的刻度，时针和分针上也有同为橙色的标记，在灯下放一会儿，晚上就会很亮。表带是半透明的，表面是一圈金属色的同心圆。中间被镂空，可以看得见里面的机械。背面也是半透明的。潜水三十米，-40度到+70度都没有问题。当时买的时候装在一个透明的长方形盒子里。我非常的喜欢。秒针的声音十分的大,即使是在不太安静的环境下。

　　另一块是蓝色的，名字是“眷恋无人海”。夜光刻度是黑色的，表带则是半透明的蓝。

　　我请swatch专柜的那个大男生帮我用蓝色的纸包装好了，扎上白色的缎带，在温哥华的一个雨天把它寄到了香港某间大学的某间宿舍。

　　那时候我跟他正在第一次冷战。(曾经欺骗自己以及朋友，称他为我的BF,很对不起，他不是的。这个事实从来没有成立过。一直是我一厢情愿。我的好朋友说过：“就算你喊得全世界都听到，他不承认就等于0。”一点都没错。或许是因为虚荣吧。)他宿舍电话的答录机一直开着，不肯接电话。我每天讲够六分钟的话，把那个可怜的答录机灌爆。在手表寄到以前，我实在忍不住在信中跟他描述了那块可爱的“眷恋无人海”。他没有回复。

　　有一天，我登陆bbs，信箱里有一封新信件。题目是“今天你swatch了没？”是他寄来的。

　　他也非常喜欢那块手表，并且说把答录机关了。请我周四给他打电话。那天是周二。我晚上5：30-7：30有课，在6：30休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出去给他打了电话，那是北京时间早上10：30。(他一向习惯12点以后起床，因为每天工作的很晚。)我不知道说什么，很疏远地问了问近况，然后就看着我腕上的那块表听他兴奋地说是如何喜欢“眷恋无人海”。那天放学以后，我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车回家。天很黑，我一个人坐在没有乘客的41路车的角落里絮絮叨叨，他的声音陪了我一路。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们聊天的内容真得很无聊，大部分时间是在抬杠，或者叫做斗嘴。就是这样，我都会觉得好开心。

　　我们第一次冷战，或者说以后的每一次冷战，原因都只有一个。

　　他总是说我们没结果的，不要到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

　　我永远说不试怎么知道，没有努力就放弃不是我的作风。

　　于是我一个人拼命努力努力，他拼命地往寄居蟹的壳里面缩。

　　曾经有一个时期，我每天定早上7点钟的闹钟起来给他打电话，那时候是国内半夜11点，他大约在那个时间会回宿舍。经常是我拼命地讲讲讲，他一边上网一边听，有时候附和几句或者抬杠，大部分时间是“嗯”“哦”“啊”“呵呵”。我有天早上不耐烦了，“你不说话是不是？我数到三，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一，二，三。”我真把电话挂了，把被子盖好准备睡回笼觉。数羊数到一百两百三百都没有睡意，又拿起一张电话卡拨了过去。答录机。我的手机计划是每天晚上6点到早上8点免费，可是其它时间每一分钟都贵得要死。8点了。他终于关掉了答录机。“喂?”声音冷冷的。“你生气了？”“……”“我错了好了吧？”“没用的。感觉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还当他在耍小孩子脾气“我今天去Fedex用限时快递送一包糖给你好不好？不生气了哦？”“没用的。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为什么？”“算了不说了。现在电话费很贵的，你去上课吧。再见。”“不行。你说是为什么。”他的语气突然沉重了。“你不要这么执著行不行？没有结果的。”我收起了玩笑的语气，原来又回到了老路上。“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没用的。”我也生气了：“不管你说有没有用，我不会放弃的。如果没有努力就放弃，我以后会后悔。

　　后来，晚上被死党拖出去逛街。在嘈杂的商店里，又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响了三声以后，我把电话放下了。不想听到答录机冷冰冰的声音。他大概还没起来吧。

　　半个小时以后，我又拨了过去。“喂,刚才是你打的吧?我接起来的时候你已经挂掉了”他的声音出乎我意料的轻松。“不生气了？”“今天香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不应该生气。”什么烂理由？！我当然知道香港今天天气好。每天人在温哥华却追着凤凰台看新闻和最后的天气预报，大概比他还清楚。“是吗？我现在陪着死党呢，等她抽完烟就去等公车。”“陈磊不在呀？”“又关陈磊什么事？！”“吃醋了吧？”死党突然对着话筒大喊一声。他装听不见……

　　每次都是这样，吵架，然后莫名其妙的和好，然后再吵……

　　我渐渐的被练到心如止水。他的绝交信的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我无数次说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以后再也不理这个人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他主动来找我我也不理他……

　　最后，都是空。

　　他在千禧年的时候曾经给我写信说过他和一个吉林的女孩子恋上了。每天打电话写信，那个女孩子甚至要调到南京来。我当时才高一。写了一封很清醒的回信让他分手。他在收到我的信之前已经解决掉了这段感情，从此再也没有听说过他和任何女孩子有牵连。

　　现在我自己陷进了这个圈子，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们第一次冷战，是因为他已经警觉到这份三年多的友情可能要变质，他不想再重蹈覆辙。我再三发誓历史不会重演，才继续了下去。那时，我还不知道……结果就是越陷越深，他几次想抽身，又陷进这个漩涡。最后弄到现在，就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昨天看到他在线上，我随便发了个信问他好不好。他立刻急急下线，像遇到了鬼。

　　算了吧。这次回忆算是最后一次了。

　　终于结束了。不管是为期三个月的暧昧不明的关系还是长达三年零七个月的朋友关系。

　　扔掉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一厚叠的信被锁在中学的某个橱里，当时是为了躲开老妈的严密搜查，后来却把钥匙弄丢了；所有的照片、聊天纪录、电子邮件全部丢进回收站然后清空；手机里的录音全部删除；因为他喜欢，所以download的将近1个G的MP3都被删掉了。唯一剩下的大概就是腕上的那块和他的成对的SWATCH了吧。

　　即使努力了，还是成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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