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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萱的爱情宣言:琉璃雨薇

http://www.sina.com.cn 2003/10/30 19:03  新浪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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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叶萱

  大概,那是阳春三月里吧。因为拆迁的关系,他到二姨家借住。那天,是第一次,他
从二姨家卧室的窗户看出去,看到对面那座楼相对的窗户里那个女孩的影子。疏疏落落的春风里,那女孩也冲他微微地笑了。到了四月,满天的柳絮飞来飞去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向他这边喊出了她家的电话号码。所以,他知道了,她叫雨薇,正读大学。

  雨薇是个写诗的女孩。可惜,他不懂诗。有时,她在电话那边给他读一些好听的句子,他就吱吱呜呜地听着,不敢说不好,可是又真的听不出哪里好。不过,听见自己喜欢的人的声音总是让他很开心,又哪里在乎那些所谓的诗句呢?早已记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她,但是,他记得第一次送花给她,是在那年夏天下第一场雨的时候。他送的,是她最喜欢的白蔷薇。只记得那时他已经离开了阿姨家,搬进了单位新分的单身宿舍里。

  那次,他不敢亲手交给她,便轻轻把花放在了她家门口。花上沾着些许雨水,美得就像她的名字——雨薇。她不久就打了电话来,用她很好听的声音道谢。她说:谢谢你,我会永远珍藏你送我的白蔷薇。他就笑了,他说不必如此客气,又不是玫瑰。她微微地生了气:是啊,蔷薇没有玫瑰值钱。可是,它比玫瑰来得朴素,开的持久。它也有刺,也有心,也有像玫瑰一样的香气。凭什么,人们只是欣赏玫瑰,就没人欣赏这带雨的蔷薇?

  他稍稍地沉默了,她却不依不饶:我以为,送我白蔷薇的人是真的懂得它的美,却原来,这世间多的是凡夫俗子,无论欣赏花还是人,看的都是姿容,而绝非内心。渐渐地,他在内心里暗暗佩服起她的灵气来。他也不解释,只是从那以后,他就常在她家门前放一束白蔷薇,虽是朴素,却美仑美奂。

  后来有一天,他在电话中问她,为什么第一次收花她就知道是他送的?她轻声笑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哦,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的心里于是涌上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甜滋滋的。

  那时,他大学已毕业两年,正在一家工艺品厂工作,做的就是那种叫做琉璃的工艺品。每当炉开,当那出自他手的作品被运往大大小小的商场甚至国外,他都会有一种由衷的自豪感。那时,他想,有朝一日,他一定要亲手做一枝琉璃雨薇,亲手送给她,请她嫁给他。将来,他们可以一起做琉璃雨薇,做大大小小的一堆,留给他们的孩子。

  他不知道,此时,她已把他送她的白蔷薇制成了可以永久保存的干花。她把那些花瓣夹在一本书中,直到它们变成没有水分的干燥花瓣。她想,这样,她就可以保存关于他的记忆,这样,无论岁月如何更替,她都拥有一段干净如白色蔷薇般的回忆。

  到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为她制作的“琉璃雨薇”出炉了。那是一件好漂亮、好精致的工艺品:逼真的花瓣,上面是晶莹的、仿真的雨滴。那透明的质地,真的让人爱不释手。可是,当国外客户想高价收购时却被他拒绝了。因为他想,那是他怀着满腔的爱做成的琉璃雨薇啊,怎能如此简单地出卖?在这世上,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受得起。终于,等到了要见她的那天,他郑重地捧着他心血凝成的琉璃雨薇,穿过那条窄窄的小路,叩响了她家的门。

  门开处,他的眼顿时睁大了。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他手中的琉璃雨薇怆然落地。如落雨般,那薄而脆的花瓣四散绽开,碎成缤纷的块。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她,无言以对。

  她低垂着头,示意他进门。她告诉他,是几年前的一场意外使她从此失去了行走的权利。她说:我是四月雨天里出生的啊,注定了这一生都是苦难。他不说话,只是埋头捡拾那些碎片,机械地装到塑料袋里。当时,他的心里真的很乱,只是想逃开,想给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一段接受的时间。最后,他直起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告辞了——走了,再没回头。

  门在他身后合上,她心如刀绞。本来,她只是想试一试他的诚意,才没有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是谁知,实验的结果却是如此。她终于明白,原来,大多数人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做这种实验。因为暴露出的,往往是我们生命中最惨痛、最致命、也是最丑陋的伤。

  原来,琉璃做的爱情必然会碎,雨中的蔷薇也真的会落泪。

  那个雨天里,她取出精心制作的干花,却蓦然发现,花瓣受了潮,泛黄了。她迟疑了很久,最后,她终于扬起书,任那花瓣在雨里四处飘散,零落成泥碾做尘。她想:原来,蔷薇真的不能和玫瑰比。玫瑰是爱情,可是蔷薇毕竟只是蔷薇啊。所以,欣赏不了蔷薇的那个他,必然不是真的爱她。

  可是她不知道,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做出那么完美的琉璃雨薇来。没有了爱情的支撑,没有了那种信念,虽仍是相同的材料、相同的技巧,却不再有相同的神韵。

  记不清又过了多久,他又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爱情,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他都爱着她。虽然,他只见过她一次,他们并不是十分的了解。可是,既然是爱她,也就不在乎理由了。

  他终于又踏上了那条小路,又叩响那扇门,却是人去楼空。出来的,是邻家一位阿婆。

  阿婆,请问这里是不是住过一个坐轮椅的姑娘?他问。

  姑娘?你是说雨薇么?阿婆问。

  见他点头,阿婆很奇怪地看着他道:雨薇怎么会坐轮椅呢,那姑娘腿脚好着呢?坐轮椅的,是她爷爷才对啊?年轻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再说,她已经搬家了,你不知道?

  他再一次呆住,如五雷轰顶般恍悟:难道,一切只是一个实验?!

  只是一生一次的实验,他却没有过关。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所以才只知道欣赏玫瑰,故而错过了蔷薇的花期?

  他再也没有找到她,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搬去了哪里。

  第三个夏天到来的时候,又是在雨里,一份证书来到他手上。是他的琉璃雨薇获了奖,与此同时,也被搬上了货架。到后来,他的证书不知被搁到哪里,反正是找不到了。他也不急。因为他知道,今生最成功的一支琉璃雨薇已经碎成了片,留下的,只是仿制品而已:有形而无神。

  就像他年少时的那场关于蔷薇的爱情,早已碎成了片。留下的,只是貌似蔷薇的玫瑰爱情。在别人眼中再正常不过,却把他变成了当年他们所看不起的那种“凡夫俗子”。

  后来的后来,他结了婚,有了一个家。不知道远方的她是否还好,因为故事只能如此,就这样消散了。

  因为过了节气,花色总要衰去。就如人的感情,总要随岁月变淡。

  只是他依稀记得皮日休叹“可怜细丽难胜月,照得深红做浅红”,惜的便是这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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