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奖”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颁奖典礼侧记

　　岁末年初，北大校园阳光融融，它仿佛在用温暖欢迎来自全国十二个省、市、自治区的少年英才——获得“雨花奖”全国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的“状元”。他们和北大附中的师生一起和仰慕已久的作家林非、莫言、曹文轩、王路遥等见面。聆听名家教诲，感受大家风范，中学生在激动之时并无半点拘谨，他们不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连连向几位文坛名人

提问。中学生和当红作家零距离接触，答问高潮迭起，掌声阵阵，笑声琅琅，场面的热烈让同学们度过了难忘的3个小时。

　　林非寄语莘莘学子

　　林非是我国著名的散文作家、散文批评家和鲁迅研究专家。现任中国社科院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散文学会会长，他的作品《对于国民性的思考和发掘》、《武夷山九曲溪小记》被收入新课程中学语文读本，他的《话说知音》被作为2002年高考语文阅读试题材料，更使这篇优美散文广为传流。这位文坛常青藤已73岁高龄，但他笔耕不辍，近三年又有多部散文作品问世。在颁奖会现场，林非的人气非常旺，有的喊他林非爷爷，有的叫他林非老师，也有的称他林非教授。北京的一位中学生是文学爱好者，当她得知林非在北大出席颁奖大会时，一大早就赶到会场等待。她向林非请教：“林非爷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我自己很想参加下一届‘雨花奖’的征文活动，您说怎样才能写出一篇好的文章来呢？是要融进人生的经历呢？还是真情在起作用呢？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作家呢？”林非以他特有的亲切语调和慈祥表情回答说：“是的，写文章确实需要融进人生的经历，确实需要真实的情感，这二者是不可分的。但是，写好文章和成为作家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是主客观结合的过程。一个好的作品不会是为了当作家才写得出来的。人生的经历、人生的经验是成就一部作品，成为一个作家的前提和条件，能否成为作家，应该由生活来回答。因此，努力向生活学习，向社会学习，广泛地体验人生，历练人生，不断地提高自己的知识涵养和人生修养，直至水到渠成，就不愁写不出好的文章来。”

　　林非在回答中学生的提问之余，还深情地回忆了自己中学时代语文老师对他写作的启迪和人生的引导。他告诫中学生，不管以后做什么事情，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总是一件好事，它必将有利于成就自己的事业，必将有助于走向人生的成功。

　　莫言巧答中学生

　　莫言是当红名作家，莫言的创作总是文化界、新闻界关注的热点。有人说是莫言的《红高梁》才成就了张艺谋和巩俐；也有人说如果中国大陆有人入围诺贝尔文学奖，莫言最有希望。不管这些说法当否，但莫言作为当今最具实力的名作家之一，文坛则不会有异议的。

　　在颁奖会上莫言作为热点作家，对莫言提问的不仅有中学生，还有中学教师和家长。

　　南京外国语学校高二学生、雨花奖一等奖获得者夏昊宇同学很喜欢莫言的作品，对莫言十分崇拜，她为能与莫言面对面感到无比激动。夏昊宇同学向莫言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现在重理轻文很严重，请问莫老师有什么看法？有什么建议？”

　　莫言回答说：“恐怕未必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接触的中学生恰恰是重文轻理，这也许与我的职业有关，但现在的高考制度确实让人有点难以选择。我女儿在北大附中读书，她也是文好，学理科走了弯路，后来才改过来。但没有高考制度也不行，没有高考制度，老百姓的子弟恐怕更难有出头之日。”

　　湖南益阳一中的文雅娟同学也是这次一等奖获得者，她已被列入保送上北京大学名单。文雅娟同学一连向莫言问了三个问题：你对校园文学有什么看法？日本的卡通漫画算不算文学创作？学理科对文学创作有无影响？

　　莫言回答说：“学生喜爱文学创作当然是好事，但商业化倾向不能不引起重视，我认识沈阳一个小姑娘，深圳的一家出版社给她包装，小姑娘父母辞去了公职，为女儿鞍前马后，张罗奔走，目的就是赚钱，我感到有点酸楚，仿佛把孩子吊在高杆上杂耍，孩子很是可怜，后来也不上学了。我当时跟这个小姑娘说，你要忘掉已出版过两本书，和同学打成一片，你的才干不会因为你一旦上了大学就没有了，暂时不施展，以后会释放出来的。”

　　莫言认为日本的卡通动漫是这代青少年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谈不上什么文学创作。至于学理科对文学有什么影响，莫言笑言：杨振宇、华罗庚都能写一篇漂亮的文章，爱因斯坦会拉小提琴，人家学理科的写文章一点也不比我们差。

　　莫言一方面赞扬获奖的同学不简单，在数以万计的作品中脱颖而出，肯定是要有点真功夫的，同时他直言不要把少年写作提到不适当的位置。莫言认为除了个别极具想象力的天才，大多数中学生的经历差不多，差不多的人生经历，少年文学，青春文学的重复现象也就不可避免了。

　　莫言刚刚回答完毕，又有几位同学举手提问。一位同学说：“我是北大附中的学生，老师说作文如做人，请问莫言老师，怎样才能做一个高尚的人呢？”莫言回答说：毛主席说过，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做一个纯粹的人，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是白求恩的标准。对普通人标准不能定得太高。在一个法制化的社会，你首先要遵纪守法，在这个前提下，你学习雷锋，学习孔繁森，学习焦裕禄，当然很好，但你不学，也没有错。你领盲人过马路，这很好。但你忙，没时间，没有做这样的好事，不能说错。多元化的社会给人以多种选择，但法律是底线，违反法律就不行。

　　听王路遥讲冰心的故事

　　王路遥这个名字，熟悉儿童文学的人耳熟能详。他早在六、七十年代就出名了，他的儿童文学作品影响了几代人。他曾还是全国少年儿童最熟悉的《儿童文学》的主编。王路遥面对青少年文学爱好者，深情地回忆了与冰心老人交往的一段往事。王路遥说：那年我带着上初中的儿子看望冰心，她已是91岁高龄，但她的思维仍是那样敏捷。冰心告诫我：非淡泊无以明志。我回答说诸葛亮自己就没有做到淡泊明志，他50多岁就累死了。冰心纠正道：不对，这话不是出于《出师表》，而是出于《诫子书》，诸葛亮认为君子就应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他后来成了过河的卒子就身不由己了，他是用来告诫后人的。王路遥不无感慨地说，可惜我没能按照冰心的教诲去做，六七十年代搞了一些创作，后来做行政工作就浮躁起来，浮躁就不能静下心来，因此也就写不出好的作品来。等到后悔的时候已快到老年了，现在想起来，对我的人生确实有点损失。我把冰心告诫我的话、教育我孩子的话讲给同学们听听，希望有志向的同学吸取我的教训，不要浮躁，不要急功近利，不要短视。有文学才华，能真正做到淡泊明志，就一定能实现文学的梦想。

　　曹文轩少年文坛断是非

　　曹文轩成为中学生心中的偶像，实在有点偶然，他是北大中文系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曹文轩本是一个学者，但他以《草房子》为代表的一系列文学作品却赢得了青少年的喜爱，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对曹文轩的提问可以说一人接一人，问题是一个接一个。但问得最多的还是少年写作问题。

　　来自湖南、山东、广东的获奖代表都问曹文轩：“现在少年写作越来越商业化了，请问曹老师怎么看这样的问题。”

　　曹文轩说，我确实为韩寒、郭敬明的作品写过序言，因为他们开始确实写得不错，但后来就有点问题了。最近凤凰卫视和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说郭敬明的作品是否抄袭。对于这样的说法，我并不感兴趣，我有权保持沉默，我不能随便说郭敬明就是抄袭。是否抄袭是一个法律概念，应该由法院去判断。但我确实不赞成郭敬明的做法，人家指责他抄袭的作品，严重地摹仿肯定是存在的。一个少年写手完全被商业化裹挟而去，他还能有好的作品吗？莫言算是写作的快手了，但他一部长篇也要好几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写一二个月就出一部作品，他不摹仿别人怎么弄？要说文学和商业完全脱离也不可能，但要有一个分寸，郭敬明这样做至少是不合适的。

　　广东韶关中学的一位老师问：“曹文轩老师，你虽然是大学教授，但你的儿童文学创作那么出色，那么有名，你是怎样刻画出栩栩如生的少儿形象的呢？”

　　曹文轩回答说：“作品里的少儿形象有些是自己少儿生活的回忆，是自己的经验在起作用。一部好的作品，除了作家的才气，艺术修养，主要靠厚实的生活及其人生和生活的经验，再通过一定的虚构将之表现出来。我写《草房子》最初的愿望想表达的不仅仅是孩子，给孩子看，有一点这样的意思，并不特别重，《草房子》的受众面还是成人多，包括孩子的家长。”

　　有几位老师不约而同地问如何看待韩寒、郭敬明、古立坤，如何看待现行的教育制度。

　　曹文轩不假思索地说：“韩寒、郭敬明、古立坤作为一种特例，这是他们的自由。但是，如果全国的中学生、小学生都成了韩寒、郭敬明、古立坤，那肯定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现行的教育制度虽然有不合理的地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它存在那么长时间，肯定也有它的道理。我们大多数人，包括林非老师，我自己，不也是在这样的教育制度下培养出来的吗？个别天才人物走另外一条道路。社会应该允许，但这决不意味着就是大多数人的榜样。”曹文轩最后强调说：“少年写作就是少年写作，少年写作不等于作家，更不能与未来作家划等号。”

　　不知不觉，上午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不要说在坐的中学生和他们的老师，就是几位作家老师也感到意犹未尽。中学生和作家面对面交流，这不仅仅是中学生收获于作家，作家也收获于中学生。无论是中学生，还是作家老师，都不会忘记2003年冬季的一天在美丽的北大校园进行过的一场面对面的对话。